赢了賽當那,段爺大解其恨,住進豪華酒店,一種俯視群雄的豪情油然而生。接着每天穿梭于各大賭石場,一月下來如旋風橫掃佤城。之後立馬打住,隻觀不賭,他再也不是以前的段爺了,要以此展示霸主的身份和風度,不能一味與人争利。他佤城之行不在于此,賽當那賭垮石頭和一千萬,已經元氣大傷;一旦待其抵押樓房賭石,他立馬閃亮登場,要親手滅掉賽當那,直到逼其傾家蕩産、走投無路!
可是三個月過去,這家夥像縮頭烏龜一直不露面,這可不是賽當那的風格啊?其中必定有詐,非得弄清究竟他才踏實!叫人費解的是,今天大清早酒店通知他結帳,說前期交的房費已經用完。真是狗眼看人低!繼而段爺感覺不對,似乎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
于是他趕緊約緬甸朋友到茶樓喝茶,借故聊天探究竟。兩人聊到興緻處,老緬詭秘一笑:“賽當那一直避着你,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嘛?”
段爺一驚,接着虛張聲勢:“那是賽當那膽怯了,論賭石,他哪是我段爺的對手!”
“沒有的事……你是不是小看賽當那了?”老緬低頭品茶,“他現在逍遙得很呢,照樣花天酒地,背地裏照舊賭石。段爺,事情明擺着,你今天叫我來,不就是要問這嘛?”
“啊——”段爺忍不住失聲叫出,心裏咚咚咚地擂起漁陽颦鼓!怎麽會呢?輸掉一千萬啦,像無事一樣,難道還沒打傷他的元氣?“這王八蛋,莫非是……”
老緬低垂着眼簾說:“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都哪樣時候了你才來找我……你不要多問了,大家都是老手,明曉得與他鬥是對手剝皮,大意不得啊!我的話已經說得相當明白,還是快去查查哪裏出了毛病吧?”
段爺驚得騰地站起,叫夥計結賬。送走老緬,他的心亂慌亂跳,一口氣跑到錢莊。手忙腳亂搜出賽當那的那張銀票,叫錢莊夥計兌現。
“一千萬?您等等!”夥計吓得拿銀票的手直哆嗦,如果不是想到錢莊近來沒開過大票,他差點将千萬巨款兌現!于是慌忙走進店後把老闆叫出。
大家都是老熟人,見面後錢莊老闆寒喧了兩句,彈了下銀票,搖搖頭遞還:“段爺,真不好意思,你這是張空票。”
“啊——”段爺直覺血呼地沖上頭頂,手捏銀票止不住地顫抖,不由得嘶聲喊叫:“一千萬啦——搞哪樣名堂!你再看看——這上面不是明明寫着你們的銀号!”
“不用看了,這是三個月前賽當那拿去的空票,說要彙貨款到場口,可是他又沒來存錢。”指點着銀票說:“這上面隻填了數字,沒有我們蓋的加密印章。段爺,你做了多年的生意,這麽大的買賣呀,爲哪樣不當場驗清楚?”
段爺拿出自己的銀票對照,吓得冷汗直冒,他萬萬沒有想到,賽當那這王八蛋竟耍流氓手段!“曆來是存錢開票,而你給他開空票是要負責的——這分明是合夥欺詐!”
“段爺咋個撕破臉說話?爲哪樣不檢讨自己?我這裏不是黑店,也見得多。如果大家撇開交情,那你就去告嘛!”錢莊老闆叮囑夥計不要理會,黑着臉走進後廳。
就算是熱臉挨人家的冷屁股也沒用,段爺揣上銀票掉頭就走。按朋友告訴的酒店找到賽當那。他正在與人家推牌九,明知道推門闖進的是段爺,他卻臉色陰沉懶得擡頭看一眼。
段爺的話說得冰冷透骨:“賽當那,有哪樣話要說的,向牌友作個交代。”賽當那隻當耳旁風,吼叫驚愕的牌友出牌。
這時酒店夥計慌忙進門,俯在賽當那耳邊叽咕了兩句。賽當那冰冷一笑:“我曉得,他不就是磨快了刀要殺我?”将手中牌朝桌上一擲,不耐煩地說:“有哪樣事快說,别攪了我的牌局!”
段爺氣得臉色發青,抖着銀票說:“你咋個給假票,做這種豬狗不如的事!”
賽當那拍案而起:“胡說!我賽當那赢得起也輸得起,要麽是你血口噴人,要麽是錢莊詐騙!給我看看?”其他人知趣退出,悄悄把門帶上。賽當那拿着銀票反複看了看,朝桌上一擲:“真的——不信把你的銀票一起比較!我賽當那輸給段爺一千萬,佤城賭石界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聽他言之鑿鑿,段爺疑惑地将兩張銀票再作對照,指着賽當那怒斥:“你竟睜着眼睛說瞎話——這不是假票!鐵證如山你還想耍賴!”
賽當那毫不含糊:“如果他們敢給假票,我要他錢莊關門!再給我看看!”拿過兩張銀票仔細比較,然後使勁搓揉成團:“媽的,咋個兩張都是假票!”丢進口裏咀嚼,嘿嘿一笑吞了,“段爺,我承認賭不赢你還不行?可是人老要服老,何況一個單槍匹馬的華僑,與我鬥你這不是找死?”
隻見寒刃一閃,段爺撲上去朝他連捅幾刀。賽當那身手敏捷叫他刀刀落空,倒退兩步,要緊不慢地拿起把椅子:“段爺老得快不行了,看你氣喘籲籲的?不信我一椅子劈死你!”試着将椅子舉起要劈,嘿嘿一笑啪地甩了,發瘋地叫喊:“救命啦——有人行兇殺人!”
門咣地推開,沖進來一群酒店保安。段爺不知是計,氣得像飛蛾撲火的要與賽當那拼命。來人像扭麻花的将段爺按倒,其手中匕首咣啷落地,痛得撕心裂肺地嚎叫:“抓錯了人——這王八蛋吞了我兩千萬銀票——”
保安用膝蓋死死抵住他腰:“持刀殺人還血口噴人!說他吞錢要證據——你拿出來呀!”
“在這裏!”賽當那撿起匕首在手掌拍拍:“人證物證俱在,段爺你還有哪樣好說的?”用腳踩住匕首撇成兩截,咣啷甩出窗外,“放開他!”指頭戳着段爺的胸口:“你竟敢殺我!如果不可憐你這大把年紀,就這把刀作證,非要你坐穿牢底不可!可是,誰叫我賽當那是菩薩心腸呢?你們就放段爺走吧……”保安揪住段爺像拽死狗的,拖到酒店門口一把扔了出去。
回到酒店,段爺氣得痰火攻心,哇地吐了幾口血。他一抹滿嘴腥紅,明白這是賽當那精心設的局,隻等他住酒店的房費耗盡,自然有人逼他送肉上砧闆!他自恃身懷賭石絕技,在場口卧薪嘗膽,遇到慕雲絕處逢生;好不容易湊齊複仇資金,本以爲一舉緻賽當那于死地的,不料反遭其暗算,一次将師徒倆積攢的血汗錢騙光!現在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起場口送别,段爺不寒而栗,慕雲贈言猶在耳邊——“賭石場險惡人心叵測,笑面裏都藏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您不過是華僑,又單槍匹馬的,與強手鬥是犯兵家大忌!”當時他心浮氣燥聽不進去。如果今早慕雲突然趕到該多好啊——義子膽識超群,兩人聯手,他至少不會丢掉自己的棺材本!現在落得一貧如洗,他還有什麽臉回去見慕雲!
這時酒店服務生來了,提起他的行李說,這房間已租給别人,要他趕快走!被無情趕出門,他氣恨如烈焰焚燒,這分明是要逼他死!找賽當那算賬,他又鬥不過這地痞流氓;隻有搭窩棚暫住,邊乞讨邊瞅機會,到時與賽當那同歸于盡!于是拖着一身重病,向城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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