佤城不到十來個大酒店,待慕雲與敏頓找到,人家說段爺中午前就走了。兩人掉頭朝垃圾場跑,焦急萬分四處尋覓,直到黃昏仍不見人影。舉目四望,夕陽漸沉西山。
經過城西貧民窟,四處冷清得碜人,突然看見垃圾場有一佝偻身影,提着麻袋在扒垃圾。好眼熟啊!慕雲跑上前一看,失聲驚叫:“段爺——這,這是咋個搞的啊!”其景不勝凄涼,他如鲠在喉,淚在眼眶裏打轉。
段爺擡起無神的眼歎息:“垮啦,全垮了,隻好來這裏……你看我這張老臉,已羞得沒法擱了……”見義子趕來,他禁不住老淚盈眶。
看到段爺淪落到這種地步,慕雲強忍悲痛,扶着段爺仰天長歎短籲,久久不能言語。
敏頓将行李箱當凳扶段爺坐:“你垮了還有蘆醫生呢,他賭赢高佬當天就跑來找您!”
段爺撩起破波索擦拭淚眼,将與賽當那的争鬥全盤托出,接着歎道:“賽當那心狠手毒,當初悔不該找他讨債的,現在我一貧如洗又病成這樣……你何必找個累贅?回去吧……”
師徒三年賭命賺的血汗錢啦,豈能說完就沒了!慕雲緊緊抓住段爺的手,哽咽道:“段爺呀段爺,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啊,更何況三年恩深似海!他賽當那吞的不是錢,是喝我義父的血啊!有您兒子在,這血海深仇哪有不報的道理!敏頓——把錢拿出來給段爺看!”
段爺搖了搖頭,像放铳的咳得縮成一團,吐出口帶血的痰,“賽當那與錢莊、軍政府的狗官合夥,背靠黑白兩道,找他報仇就像與虎謀皮;何況在緬甸華僑沒地位,這是人家的國家……唉,我六十歲了,又病入膏肓,這閑事你管得了嗎?”起身杵着拐棍就走。
慕雲上前攔住,抓住段爺的手拿脈,含淚診斷完:“聽我說段爺,您是被氣病的,隻要安心調養馬上會好。”
段爺臉色冷漠,慕雲一松手,他照樣顫巍巍地朝前走。
段爺走了一段,見慕雲一路尾随,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偏過頭不理他。慕雲徑直朝學校側面走去,院牆旁搭了個窩棚,他拖出段爺撿的破布鋪蓋,拿在手裏沉重無比:“段爺——您這比乞丐都不如呀!叫我咋能忍心不管……”大聲叫敏頓過來:“把這窩棚拆了!”
段爺聽得一驚,艱難爬起,舉着拐棍要打敏頓,沒走幾步跌倒。慕雲看得流淚:“我曉得您做夢都想殺人,可是病成這個樣子,您咋攏得了賽當那的身,還奢談哪樣報仇?”彎腰将其扶起,“我明天就買房供您休養,您隻有活得滋潤,才能叫賽當那償還您的深仇大恨!”
窩棚就幾塊破木闆,敏頓摧枯拉朽地掀翻,幾腳踹毀破碗爛瓢,拍拍手上的灰說:“我們今天賺了大錢,準備喝酒慶賀,你卻要困這狗窩,分明是叫蘆醫生難堪!”背起段爺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