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江場師徒淚别,段爺日夜兼程趕回佤城。那裏有段爺刻骨的仇恨!仇人叫賽當那,是佤城地痞、賭石界的富豪。當年段爺走下坡路接連賭垮,誰知人倒黴後院起火,小老婆與賽當那勾搭成奸,并寫下百萬元欠條欺詐。段爺被迫将兩棟幾千萬的别墅作抵押,匆匆趕赴密支那場口淘金。好不容易湊齊錢趕回佤城贖樓,賽當那翻臉不認賬将兩棟别墅據爲己有,并霸占了他的小老婆。受此打擊段爺一蹶不振,貧病交加重回場口謀生。絕望中他巧遇慕雲,兩人在密支那嘔心瀝血攢錢。這次返回他要與對手在賭石場了斷生死,并借此謀圖東山再起!
第二天清早,段爺找到昔日的緬甸朋友,在街邊酒家炒了幾個菜,與之邊喝酒邊聊天,借此打聽賽當那的動态,以及賭石場上的行情。
緬甸朋友明白段爺報仇心切,勸他忘掉過去的事,“好不容易在場口賭命賺回錢,洋樓小車去了可以重新買,老婆跑了再娶個年青漂亮的,唯獨安逸的日子難求;另外,賽當那也不是好惹的,你死裏逃生又去找他鬥,鬧得不好要魚死網破啊!”
後果确實夠吓人的!段爺點點頭,乜斜着醉眼說:“可是你不懂男人爲哪樣活着!這是老子一輩子的奇恥大辱,豈有苟且偷生不雪洗的道理!”拍着朋友的肩頭哈哈大笑——
“每天吃山珍海味你膩不膩呀?洋樓小車都是身外之物;娶幾房年青漂亮的老婆,可是段爺我渾身筋是硬的,就那條筋軟塌,瞪着眼看婆娘們賣騷的在床上含苞欲放;害得段爺我幹着急,愛那個東西像狗咬尾巴的團團轉,癢得鑽心有勁使不上!最後隻有當炊事兵——背上背口大黑鍋,頭上戴頂綠軍帽,還要看她們偷人打炮!所以老子不幹了,偏愛賭石,驚天地泣鬼神,瞬間斷生死!兄弟,如果你這麽勸朋友,就太小看你段爺了!”
緬甸朋友被說得老大不高興,心想你明知華僑因勤勞緻富著稱才在緬甸受欺負,在軍政府眼裏,對華僑不過像掐死隻螞蟻。就因爲這些,賽當那仗着政府不要你的命才怪!可是,段爺有解不開的血海冤仇,現在死心塌地要讨債,他再怎麽勸也枉然。于是實情相告,将賽當那的所有信息全部抖出。
聽說賽當那販回一件賭貨,今天正在酒店坐莊,段爺拍桌高叫:“這簡直就是天意!”起身結賬,謝過朋友,匆匆忙忙趕赴酒店。
密支那的高檔翡翠都運到佤城拍賣,賭石場一般設在酒店的頂樓密室。這段時期貨源充足,各大酒店生意出奇的好,來了不少香港台灣泰國的華人玉石商,賭石場膚色黃多黑少。
這家酒店賭石場神秘隐蔽,門口有兩個黑頭青蛙樣的槍兵把守。段爺走進狹窄的門,裏面豁然開朗站滿了人。平時愛嚼槟榔的老緬悄無聲息,都神情專注盯着桌上的賭石。
賽當那在首席正襟危坐,見人到齊,做了個手勢叫客人看石頭。德高望重的大佬首先起身,打開聚光燈對着賭石用心地看;看完退出,叫下一位上場。石頭被輪番看了一遍。
段爺躲在隐蔽處冷眼旁觀。這是件莫龍場口的水石,白臘皮殼泛蛋青色,約三十公斤,石皮上滿是綠色的松花;經聚光燈一照,石頭通體碧綠。段爺眼睛盯着石頭轉,心裏漸漸有底;頓時倒抽一口冷氣,這石頭進價不低,風險不言而喻!
看完貨場子鴉雀無聲。賽當那漫不經心抽着煙,揮揮手說:“大家愛得上就開價吧?”大廳騷動起來,馬上有人投石問路:“四百萬!”賽當那一臉傲氣賴得理會,示意繼續叫價。
下面開始交頭接耳議論,這貨确實不錯,就那滿身松花也不止四百萬,這離貨主的價位太遠了。賭石場上什麽樣的人都有,有穿奇裝異服的港台富豪、泰國裝的華人珠寶商、頭纏緬甸巾的佤城賭石名流;但分不清誰是真心買,誰是幫忙擡轎子,或者是來搗場拆廟的。
價格一路走高,快叫到一千萬,照說貨主該出手了。但是賽當那沒有賣的意思,起身說:“這幾乎是件明貨,大家都是高手,但是價叫得太離譜了!”要馬仔拿來牙科醫生用的小砂輪,親自動手操作,在松花上一擦一塊翠綠!石頭幾乎擦去五分之一,無一處不是碧綠。
賽當那拍拍手上的灰說:“還擦不擦?再擦就不是這個價了。”見沒有回音,于是拿起聚光燈照射——整件石頭晶瑩剔透閃着綠光,可謂色陽、種好、水足。
這下全場轟動,大佬們交頭接耳:這石頭一旦解開滿綠,至少要賣二億緬币!當即有人叫價:“二千萬!”賽當那沉着臉不理。這時人氣如幹chai烈火,一個比一個叫價高——“三千萬!”“四千萬!”“五千萬!”石頭像長了翅膀的飛起來。叫到“六千萬”打住,玉石商們開始凝神考慮,誰都知道擔一分風險要賺三分利呀,何況價已經快叫滿。
沉默中有人忍不住高喊:“六千萬還不賣?你已經賺得不少了,咋個也要留點我們賺嘛!”玉石商們個個像紅眼狼盯着石頭,等待貨主重新開價。
賽當那感到很爲難,“緬币八千萬可以考慮……這價真的不算高。想賭石就得有膽量,不然好貨放跑,運氣再好也枉然。其實這石頭幾乎擦成明貨,一旦解開八千萬隻是個零頭。”
場面變得死一般地沉寂,大佬們都在痛苦的思考。這時有位華僑玉石商鬥膽走上前,一把将石頭箍在懷裏:“怕死就不來賭石!我給你開個價——七千萬!”
這價叫得賽當那臉色一沉,接着給人奧妙無窮的沉思,擡眼說:“能不能再加一點?”其極力抑制内心的狂喜,一旦對方說不加價,他馬上拍闆成交,咬得這不怕死的憨包油一叽!到時就算這家夥哭爹喊娘也不行,賭石場認的是行規!沒有反悔,隻有殺身成仁、傾家蕩産!
賭石如賭命!臨到押上身家性命,華僑玉石商捏銀票的手直哆嗦。正準備奮不顧身一搏,突然波索被人一把扯垮!“媽的開哪樣玩笑!”回頭驚得瞠目結舌,背後的人闆着面孔,刹那間他腳闆唿地竄起一股冰涼——是華僑老鄉,昔日賭石界的風雲人物!刹那間他懷抱的賭石像燒紅的鐵,倏地松手:“開到七千萬你還要加價?我尿都被你吓出來了!”提起波索說上洗手間。
這時段爺在走廊抽煙,見其匆匆趕來,他目空一切懶得理睬。華僑玉石商驚惶湊近問:“段爺,這個價是不是高了?”段爺像吃了大蔥的:“你咋個胡說八道,買不買關我屁事!”
華僑玉商犯愁,分明是你扯垮我的波索嘛?撓頭明白過來,既然是暗示,就隻能意會不能言傳。于是大罵自己糊塗:“我咋個是吃牛屎長大的?誰曉不得段爺一句頂千金萬金,今天我大難不死段爺就是再生父母!”
話說到這個份上,段爺心軟下來,呸了他一聲:“你這憨包是暈了頭找死!看在華僑兩個字上告訴你,這石頭進價最多三百萬!如果真是看得見的金山,賽當那爲哪樣不解開賣!”
江湖一張紙,一捅就破!華僑玉石商吓得魂飛魄散,七千萬白花花的銀子啊——他一家人的性命!行内人都知道賽當那心狠手辣,說不準瞬間叫他血本無歸!他吓得臉色慘白,身子止不住地哆嗦,“段爺說的我明白……‘多看少買,十解九甩’……有這句話,我還賭他媽的個錘頭!”掉頭就走。
大廳裏人等得焦急,這華僑玉石商一去半個小時不回,恐怕是痔瘡發作在拉痢疾!
這時段爺推開門輕咳一聲,打着背手、腳邁方步徑直走到桌前,點燃煙一臉冷漠坐下。賽當那馬上明白過來,心裏叫苦不疊:讨債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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