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阿香還在昏睡,慕雲匆匆收拾行囊将她叫醒,央求着說手裏沒有藥了,這裏又買不到,不趕緊回家病情會加重的!阿香病怏怏的動彈不得,昨天吃藥剛有好轉,今早又感覺不對勁;也不知得了什麽病,問他也不肯說,隻是風急火燎地催促,看樣子肯定不是好事。
她艱難爬起,要慕雲幫忙挽好發髻,“别逼我阿哥,堅持一天不會有事的;另外不能對黃阿媽失信,要曉得這是暴富的機會呀。既然來了,哪怕是赴湯蹈火也要賭,買到高綠玻璃種翡翠,我們的後代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阿香你就不想想黃阿媽的遭遇?現在我對賭石已毫無興趣了!”她說那是騙人的,根本不信。慕雲抓着她的手哀求:“你曉不曉得自己得了哪樣病嘛?走晚了我們要滞留在這裏呢!”見她固執地搖頭不語,慕雲長歎起身,像輸光了的賭徒心裏發酸,無可奈何的出門。
在村頭餐館買回三桌酒席、六條煙、三壇清酒,這在當地算夠排場的。剛布置妥當,黃阿媽領着一幫穿波索的華僑回了,其中還夾帶兩個黑不溜秋的老緬。看見大廳擺着豐盛的酒宴,黃阿媽明白是給她撐面子,頓時臉上容光煥發,招呼大家入席喝酒。
以前慕雲視吃吃喝喝庸俗,隻潛心鑽研醫術治病救人。現在是口腔科改行治痔瘡,由不得他了。于是打起精神舉杯祝酒,搜索古道熱腸的話,一仰頸把酒幹掉。大家齊聲叫好!這兄弟喝酒夠朋友!酒菜豐盛得很,煙盡管抽,有黃阿媽坐鎮指揮,席間氣氛分外熱烈。
酒這個東西真好,有它可以胡說八道、裝瘋,還能交朋結友。經大學、醫院知識型環境的熏陶,他難改沉穩冷靜的性格;現在變得認不出自己,像輕浮可笑的活寶、醜角。
這時鄰桌有人喝多了,起身高聲叫道:“這位中國兄弟,這酒不是白喝的,貨我們已經帶來了,今後需要幫忙盡管吩咐!”在場的含着酒菜齊聲附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慕雲丢掉醫生身份,起身連連拱手緻謝,“哥倆好啊、寶一對”的與夥計們幹杯。
直到大家脹得打酒嗝,黃阿媽要大夥莫喝成醉眼,一件石頭看成倆的,舌頭大了愛說錯價,拖出桌子叫看貨。幾人拿出石頭咚咚擺上桌:“兄弟,你看這貨!”接着好心告誡:“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愛不上你千萬别勉強,玩賭石是要講緣分的。”
慕雲眉頭一皺,怎麽盡是些小裏小氣的石頭?挑了半天沒看出個名堂。他要滿身松花、全綠的大件,一鋸切開——哇地像“林娃”坐飛機上天!
見他好壞不分挑挑撿撿的,不怎麽滿意,在場人感到詫異,發現這中國老鄉不懂貨!
黃阿媽隻差沒被他急死,拿起石頭一件件地看,認爲貨都不錯,選了件草鞋樣的賭石問:“難道這件你還愛不上?這可是後江石呀!上面是‘水翻沙’,你阿媽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種賭貨呢!”
“水翻沙”即石皮呈現像勻細的鹽粒,裏面透明度至少達到三分水,市面難得一見。而“後江石”出自密支那最著名的場口,從事賭石的都知道,後江石種好、水足,質地堪稱一流;如果解出玻璃種皇冠綠的稀世珍寶,瞬間像放沖天炮——叫你渾身叮哩咣當都是銀子在響!
然而,在慕雲眼裏,這“草鞋”橫豎是塊石頭。他像扶不起來的阿鬥,就算你把死人說活也沒有用。懂賭石後,他爲放走這麽好的貨悔恨得想哭,就這“草鞋”上的松花,閉着眼睛伸出手,人家也要送你兩千萬緬币啊!
大家看他捏着石頭像猜謎,更要命的是他還不懂價!俗話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那是騙外行的;在行家眼裏玉絕對有價,那是多年用血淚換來的經驗。貨和價是賭石的兩大基本要素,連這都不懂,你是吃了豬頭的,懵裏懵懂來送肉上砧闆!
來的都是行家,見這家夥是瞎子上墳——估堆!頓時心裏涼了半截。你想想,如果來的是一幫歌唱家,誰會跟一個啞巴比嗓子呢,這不是有點瘋?貨主當場收走“草鞋”,說什麽也不賣了!其他人了無興趣,貨也懶得拿出來;開始三三兩兩伸懶腰,像張口雁的打呵欠。
頓時黃阿媽急得七孔冒煙,三桌酒給人白喝了他們還不領情;還有她的中介費,成了美麗的肥皂泡!要知道來的都是頭面人物,大家是看在她這個老前輩的情份上,才給足面子帶來貴重貨的呀。好不容易召集一台戲,全被這憨包演砸了!
玩賭石是鬥智鬥勇的最高境界,就像屁眼裏插了根炮竹,人家擦火柴你非跑不可!慕雲急得靈光一閃:該死——狗肉咋能上正席呢,今天看賭石的不是我!連忙招手:“大家等等,有位賭石高手到場!”對着樓上叫喊:“阿香——快下來!人家等着你看貨呢!”
大家眼睛一亮,樓梯口出現一儀态萬方的女子,妙曼的身材着一襲華麗的傣裝,烏雲發髻下一臉病容,更顯多情善感。不可思議,玩賭石是男人的專利,集大智大勇于一身,瞬間豪氣幹雲、驚天地泣鬼神!今天玩笑開過了頭,賭石場怎麽跑來個婆娘,這可是從未聽說過的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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