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來了輛小貨車。年輕司機叫敏頓,穿着破波索,人曬得黝黑。敏頓正要打招呼,黃阿媽厲聲制止,要他跑一趟孟芒鎮;接着對阿香說:“你必須趕快回家治病,在這裏我責任重大擔當不起。”口氣不容商量,說完轉身上樓去客房撤鋪蓋。
此時此刻阿香心亂如蔴,她怪不得黃阿媽逐客,隻恨自己患上傳染病。可是慕雲生死不明,不弄個水落石出她哪能安甯?敏頓幾番催促上車。她沒有心情回家,要他開車回去。
敏頓爲難地說:“我受黃阿媽托付,今天不管你想去哪裏,我負責送到目的地。現在你重病纏身,要慎重考慮,一旦倒在荒山野林,後果不堪設想啊!”
他說的後果就是莽林中的毒蛇猛獸。阿香聽得心驚膽顫的,無可奈何隻好随敏頓上車,求他朝密支那方向行駛,心想就算找不到慕雲,在那裏雇車方便。
車駛出格莫村莊,上了盤山路。這時後面有輛車在追,并不停地猛按喇叭。阿香感到詫異,要敏頓停車,說後面的車像有要事找你?敏頓叼着煙懶得理睬,換檔加速、腳踩油門,車如脫缰的野馬飛奔。在狹窄的山道上,一個要強行超車,一個當仁不讓,兩車追逐驚心動魄。開到懸崖峭壁,敏頓減速讓道,待其正要超車,一把急打方向盤猛甩車尾,後面的車嘎地一聲刹住,差點被撞進懸崖!
車門憤然打開,跑出來的竟是她阿爸——跳上去一把揪住敏頓領口,怒斥其用心歹毒,蓄意殺人滅口拐騙他女兒!敏頓極力争辯,說病人患急性瘧疾生命垂危,我趕路去密支那醫院,難道救你女兒救錯了?兩人争吵得不可開交。
阿香上前拉住她阿爸解釋。想起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她阿爸仍憤憤不平;見女兒病得形銷骨立,他氣得喊叫:“那蘆慕雲呢——他爲哪樣抛下你不管!”
見到親人,阿香與阿媽抱頭痛哭。她阿爸長歎短籲的,“走吧走吧,我們回家……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看他以後還有哪樣臉見人!”
阿香黯然抹淚:“不找到蘆慕雲,我是有家難回……您們還是先回去吧……”
她阿媽一聽心如刀割:“他的良心已經被狗吃了,就算你找到人找不回心,又有哪樣用呢?阿香,你曉得我們這幾天過的哪樣日子……”那天不見阿香返回,夫妻倆急得發瘋地找;直到今早在孟龍鎮修車行見到司機,才知道她與慕雲私奔。
父母風塵仆仆趕來差點丢命,她卻病魔纏身不肯回家!她阿爸急得團團轉,拉她上車。
“阿爸——你不要逼我!”阿香使勁掙脫,“我已經是的蘆慕雲的人了,我把哪樣都給了他!他是死是活都是我的男人,我要去找他!”
她竟與慕雲睡了!她阿爸氣得連扇自己兩耳光。按緬甸風俗兩人睡在一起就算夫妻,正規結婚至少請三個和尚念經;而慕雲既無風俗約束,又無蛇酒控制,沾便宜跑了,害得女兒失貞終生守寡!由此他仰天悲怆叫喊:“我聰明伶俐、如花似玉的女兒喲——竟被這王八蛋騙色騙錢!蒼天啦——你爲哪樣還去找這沒良心的死人!”
看到阿爸阿媽悲痛欲絕,阿香恨不得一頭撞死!但她有說不出的苦衷,隻有找到慕雲才放心,不然肚子裏弄出事怎麽辦?于是咬牙切齒地說:“那隻當阿香瞎了眼!即便是這樣,我也要找他當面問清;若真是無恥小人,老娘非殺這王八蛋不可!”
夫妻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難道今天丢下女兒空手而歸不成?她阿爸作揖求饒:“阿香,我的小祖宗——你先回家養好病,一家人在這裏耗不起呀!”見女兒一臉冷若冰霜,他跑上前揪住妻子朝懸崖拖得驚叫:“你是她阿媽,今天不把女兒弄回家,我就跟你跳澗!”
話音剛落,阿香抱起挎包朝頭砸去——嘭地一聲悶響!她阿媽吓得哇地哭喊——包内一件賭石咚地落地,阿香慢慢倒下,一條腥紅的蚯蚓爬出額頭;她頭一歪,昏死過去!她阿爸見狀驚慌失措,吓得像狗咬尾巴的發瘋地嚎叫。
敏頓慌忙掐住阿香的人中。直到阿香哼了一聲慢慢蘇醒,他轉身從車裏拿着水壺跑出,俯身給她喂水;并用藥幫她止血,将傷口包紮好。
她阿媽抱住女兒傷心恸哭,接着喝斥她阿爸:“你清楚女兒的苦衷,竟狠心逼她死!有我陪她,從此大家各奔東西,你走吧!”她阿爸擦拭老淚,蹲在路邊傷心地抽泣。
臨走前敏頓好心勸慰,說:“你最好回家先養病,你男人返回有黃阿媽,我現在就去場口找他。”
阿香含淚點點頭:“謝謝阿哥,一旦我男人返回或找到他下落,求你們催他趕快回家,就說他婆娘灸心急白了頭……”她阿爸阿媽大大松了口氣,擡起女兒上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