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駛入緬北的崇山峻嶺。這裏地處亞熱帶,每年四月至十月是雨季,白天晴一陣雨一陣的,夜間細雨濛濛,将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滋潤得青翠欲滴。與美麗野性的“罂粟花”相依偎,慕雲對阿香浮想聯翩,加之窗外滿眼绮麗風光,心裏有說不出的滋潤。
車在山林穿行,緬北邊境山連山、山山環抱,雲飛霧度氣勢磅礴;沿途可見流泉、瀑布、鳥鳴空山。山中陰晴莫測,悶熱之餘,一陣山岚襲來,人陡然沁涼爽快。山路上人迹罕至,經“*”掃蕩,昔日通往中國的“翡翠之路”荒蕪了,馬幫馱玉的鈴聲去了泰國清邁。
一旦駛入盤山路,慕雲吓得驚心悼膽,無法像阿香那樣心事遙遠望着窗外。這條雞腸似的小路是二戰時英國人開鑿的,狹窄得勉強錯輛車;路面年久失修坑坑窪窪如經戰火,不到十米一處急轉彎。年青的緬甸司機像開賽車,上山帶刹車、下坡不帶刹。慕雲吓得心拽到嗓子眼,車七彎八拐,輪邊是毛骨悚然的萬丈深淵,頭頂峭壁懸挂搖搖欲墜的風化石;他害怕方向盤失靈、刹車失控、突遇來車相撞,瞬間葬身無底深淵!慕雲捏住阿香的手沁出冷汗,叫她勸司機開慢點。阿香爲難的說:黃昏前要趕到目的地,司機還要摸黑開車回家呢。
開到山頂,車下坡如風,天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路面的風化泥被太陽曝曬堅硬無比,一遇大雨迅速膨脹,變成一灘粘稠的泥巴路。随後恐怖終于發生——車輪開始打滑,司機死死踩住刹機,車刹得咯咯作響,仍順着陡坡朝懸崖絕壁滑去!慕雲的臉吓變了色。阿香抱住他頭要他别朝山澗看!司機啪地按下自動門鎖,吼叫“不要亂動!”
車怎麽也刹不住,情況萬分危急,阿香捶擊車門喊司機打開!司機充耳不聞,一把打過方向盤,車橫着朝下滑。眼看就要栽下懸崖,慕雲望着深淵驚叫!突然咣啷一聲——車打了個轉撞上岩壁,咯吱吱擦得冒火星,一下停在懸崖邊!司機頭埋在方向盤,吓得半天說不出話。
慕雲兩股戰戰抱出阿香,這車說什麽也不敢坐了!雖然雨停了,青峰靜默陽光普照;但心情依然沉重如鉛。兩人相互攙扶,趟着粘糊糊的泥巴路,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這司機簡直是亡命之徒,過了會駕車橫着滑來。前面的路漸漸幹硬,司機停下一看,新車被岩壁刮得面目全非,于是沮喪地說:“快上車吧,我還要趕路呢。”待兩人坐穩,他又風馳電掣般狂奔。山路漸漸平坦,慕雲松了口氣,心想這哪是坐車,倒像是押解他們趕刑場。
地圖上三百公裏的路,在山裏轉來轉去開了大半天。一旦駛出盤山路,耳邊風聲嗖嗖,樹木撲面倒來,車如離弦之箭平地飛起。
突然前面出現軍隊,荷槍厲聲喊停車!慕雲的心陡然一沉,這下真碰到黃狗子了!阿香悄聲說别怕,是政府軍,搖下車窗遞出路條。槍兵低頭一眼認出慕雲,指頭一鈎吼叫出來!見他賴着不動,舉起槍托要砸車窗!阿香馬上開門塞錢。士兵接過一看甩了,揪住慕雲領口拽出,用槍抵着吼他跪下!阿香噗嗵抱住士兵的腿,聲淚俱下用緬語哀求。見野性高傲的她哭着求饒,慕雲頓時心如刀割。陡然,阿香像想起什麽的,一個勁地解釋,似乎說認識士兵的上司,并塞過大沓的錢。誰知士兵一聽官名啪地立正敬禮,收了錢交還路條放行。
車開了,大家心情異常沉重。過了半晌,慕雲忍不住問:“你跟那黃狗子說哪樣事呀?”
阿香臉微微一紅:“他問阿哥是我哪樣人,我說是我男人……”見他怔怔地望着,她委屈地說:“不然你走不了的……”
此刻,慕雲心口憋得像堵了團棉絮地難受,如果當初聽阿香的換上緬裝,哪會惹這麽大的麻煩,害得罂粟花般的她向黃癞皮狗下跪!想起這些他心在滴血,保護不了阿香他算什麽男人!于是問路還有多遠?現在他沒有一點心情了,最好叫司機轉頭回去。
這時,阿香的臉像雨後天晴的罂粟花,挽着他手臂說:“要不了兩個小時就到格莫村莊。聽我阿爸說村裏藏着很多機會,隻要撲捉一次抵得上一輩子的辛苦;另外我阿爸有朋友在那裏,有他們幫忙人家才肯給好貨你看……”他心事茫然望着窗外,一句都沒聽進去。
謝天謝地,太陽落山前到達目的地。阿香遞給司機一沓緬币,說:“車撞壞了不怕得的(沒關系),回去跟我阿爸報聲平安,他不僅不會怪罪相反要賞你。”司機接過錢感激不盡,連聲謝謝。
此時,慕雲一下明白過來——莫非阿香是瞞騙她阿爸阿媽與他私奔!頓時心裏像翻江倒海的難受。他怕失态馬上側過臉,借故責怪她付給司機的錢太少,人家開這趟車不容易。
阿香沖他瞪了一眼:“裝哪樣好人,都是王八蛋害的!”挽着他的手臂妩媚一笑:“走吧?”慕雲心頭一熱,緊緊擁着她的肩頭,兩人朝格莫村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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