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空谷回音,周遭靜谧夐不見人,慕雲回望來路,孟芒鎮在雲飛霧度中迷失,幻化出阿香罂粟花樣的笑臉,其靈性野氣,甚是迷人。這個神秘的家,藏着猜不透的謎。一時他心情沉重,墜入惆怅的深淵。原來眷戀是如此的痛苦,纏繞千絲萬縷的情愫遠行。他開始追悔莫及,而且這種感觸愈加強烈,路上沒有阿香做伴,寂寞原來是如此的可怕,滿腹心事,無處訴說。現在他真是進退維谷、走留兩難,前有美人的千千結難解,後有難言之隐對誰說?前程後事絞成一團亂蔴,心被撕裂般地滴血。
山路崎岖坎坷,緬北的早晨總要下一場雨,泥巴路粘鞋難行。在空濛的山中跋涉了兩個小時,終于到達公路旁的孟龍鎮。這裏汽車時有時無,完全要靠碰運氣;乘不上車要麽住在客棧等候,要麽像當地人在山中走上十天半月。想到尋寶如這山路彎彎,坎坷漫長,途中充滿意想不到的兇險,他心裏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孟龍鎮僅有幾家商店餐館,生意冷清如水。當地絕大部分是華僑,也有緬籍傣族、佤族、景頗等少數民族,說的都是漢語。他雖身在異國,但感覺與雲南的邊境小鎮一樣。
候車點以一家商店爲标志,慕雲進門打聽。老闆是位穿着波索白褂的華僑,伏着櫃台說:政府軍與坤沙撣幫打仗把路挖斷,那邊的車一時過不來。慕雲一聽懵了,急着問有沒有别的辦法!門外閑聊的人勸他回去,說看你膚色和服裝就知道是中國人,腳上又不靸雙拖鞋;就算路通了,你又不會說緬語,沒有當地人做向導疏通,一旦被軍隊抓住就死定了——要麽拉你當挑伕運糧草,要麽判你非法入境坐土牢!慕雲隻覺烏雲蓋頂,前面的路對他布滿地雷陷阱,比被豺狼觊觎的黑森林還可怕!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到客棧打聽聘請向導。店老闆說這事不好辦,事先咋不在當地找個婆娘?慕雲大惑不解:“這咋個行!老婆是随便找的呀,你這叫亂搞男女關系!”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老闆疑惑今天咋遇到個神經病,于是像教豬的說:“這裏女多男少,花錢買阿妹是很便宜的嘛!你沒有錢也行,隻要把她睡了就算結婚,山寨頭人才肯出路條,證明你是緬甸女婿呀!現在你哪樣都不是,誰敢給你當向導嘛?”
媽的,怎麽這麽冷啦!慕雲追問道路幾時通?老闆沒精打彩愛理不理的,“曉不得這仗要打多長時間,看樣子一兩個月停不了。”
慕雲一聽頭都是大的,這叫他像發瘟的困在客棧咋受得了啊!沒有汽車和向導他隻有“路車”——靠兩條腿走。可是半路被黃狗子逮住怎麽辦!難怪阿香爸要他死了這份心的。阿香要他住一個月走,原來是假夫妻名義給他辦路條;可是當時他以爲自己是跛子的屁股——翹(俏)的!阿香一心要跟他上chuang做種,這家人缺他當女婿就沒法活了!
想起這些他就羞愧,确實再也沒有臉回孟芒鎮。可是,在異國蠻夷地他舉目無親,隻有荒無人煙的崇山峻嶺、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唯一的活路就是厚着臉皮回頭是岸!于是把心一橫,掉頭去找阿香。
返回的路走得很艱難、很沉重,準備看阿香爸的冷臉;至于認爲他生得下賤也好、自讨沒趣也罷,他厚顔無恥認了,在生存面前誰都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要阿香高興接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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