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來,我的孩子。”蒼老的聲音如鍾罄之聲,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穿越……”他心想,突然一驚,“穿越是什麽?”
這是個空曠而暗的地方,迷蒙的光芒來自于很多本在空中懸浮的書,每本書下面都端坐着一個孩子。
老人訝異的眼神掠過少年與他頭上一本藍色的書,“成功了還是?”他喃喃細語,有些疑惑又突然醒悟。“淵停……淵停……”老人輕聲呼喚,似耳語卻給人一種浩大的感覺,就像海底火山噴出潛湧,看似無聲卻充滿力量。
李淵停漸漸回憶起來了,那藍色的影子落潮一樣飛速退下去。留下他蒼白而又斑斓的人生。沙灘荒寂,卻藏有孩童的寶藏。
“真是天才。”老人毫不吝惜溢美之詞,“我們書宗每個人都要寫書,創造自己的書之世界。可常人書寫,一般都是描繪一片新的大陸:特别一點的,也隻敢寫個像現實世界一般無涯無盡的陸地海洋。”
“但你卻獨辟蹊徑,把虛幻的星辰之光寫成所謂的星球,用無限的虛空來代替海洋。以一顆星辰爲根基,又在天穹上放置億兆顆其餘的星辰作爲伏筆。”
“黑暗的太空不需描繪就飽含神秘,無限的星體确然存在卻不在此間,有需要便創以生命,無需要就賜之冷寂。世界既有限又無盡頭,簡直在設定上開辟了一片新天地。”
老人稍喘口氣,見少年正閉目深思。他知道初識以後,小子們往往會有颠覆之感,也不以爲意。
他頓了頓又道:“最爲精彩的還是你創造的超越體系,常人隻知玩弄靈魂與肉體,無論是魔法武道還是靈力血統,都以此兩者爲基。你卻是從凡人的生活中提煉出了一種道路,似乎和煉金一道有些相似,但又有着不同。當取你的術語——科學。”
他停住思考,似乎是在腦海中回憶李淵停書中景象,接着歎道:“科學這條道路雖然初看起來很弱,但卻是集衆之道。我甚至有種預感,要是沒有我們這些垂青者,說不定有一天,凡人也會走上你描繪的這條道路。”
老人停住贊歎,對眼前的瘦削男孩說道:“淵停,我再給你兩個時辰的原暗秘境的使用時間,你再反思一下自己的基礎架構,看看還欠缺了什麽,修整好了再上交。十六年成人。從六歲至今十年的付出不會沒有收獲。甲上或不可及,甲中我确實可以作保的。”
“去吧!”
一言未發。
包融的黑暗又撲面而來。
強烈的違和感。好像從一本嚴肅奇幻掉到了網絡白書。“李淵停。”啊哈。這個名字還真是有股子主角的傻氣啊。
新的記憶堅實的刻在腦中,十餘年的冥神苦思俯首疾書曆曆在目;冗長的虛假記憶退入大腦深處,如同霧裏看花,再也看不真切。可懷疑的情緒卻不斷升起,又被黑暗抹去。
這是書宗的原暗秘境,在這裏他的精神潛能得到了最大的激發,又舒緩了因爲激增的精神所造成的極度敏感。
作爲書宗弟子裏的垂青者預備役,在成年前他們都要寫上一本這樣子的書,建構一個存于幻想中的世界。
到了初識的時候,長老們就會對他們進行考核。原暗秘境可以爲他們架構出一個被稱爲虛境的虛幻的精神世界,然後他們就會被封閉記憶,以意識進入這個虛境世界。
要真正成爲一名垂青者,就要在初識中完成對世界的突破,對自我認知的突破,對物質的突破。至于做不到的,就隻能慢慢地被原暗同化,成爲秘境世界的養料。
看起來自己是做到了。李淵停回憶着自己在虛境裏的無盡輪回,卻發現隻能想起第一世所經曆的那些。
想到這裏,眼前突然浮現了大量書卷,隻是把目光投向那些書卷,文字便一頁頁現于心底。
這是他在虛境中的記憶,準确的說,是除去第一世的所有記憶。
正如他掙脫虛境時想的那樣,相比于第一世記憶的模糊,他後來的記憶顯得太過清晰,何時何地,何種心緒,都像硬生生刻在腦海裏一樣,即便時間輪轉,卻也不變分毫。
但這在現實裏是不可能的,你對于一種事物的回憶,必然會随着時間變化而發生獨特的變化。
或是修飾美化,或是塵封埋藏,或是暴露風化。哪裏會有一成不變的記憶。就像一本被蟲蛀火燒的書,若這蟲和火都是真的,它們怎麽就能滿足于這些大小固定的空洞,而不去消磨燒損其他的書頁呢?
第一世的記憶就有所不同,它們現在仍保存于他的腦海之中,與十六年的書宗生活彼此糾纏。相比在這裏的蒼白和枯燥,其實那些記憶更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完整真實的人。那麽,這是穿越還是寫書寫得走火入魔,自己是書宗的16歲少年李淵停還是地球上的24歲研究生路光鳴?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無謂的抱怨與苦惱都無濟于事。若自己真是某種人格分裂的疾病,他覺得倒無所謂,這可能對他的寫作更有幫助。但若自己真是穿越而來,按照李淵停的記憶,這個世界還是相當高級的,回到故鄉見到親人也并非是多麽難以企及的目标。
那麽,就以李淵停的身份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彈出倒計時321(本命真書副本已提交至考核處),剛剛定下決心,還未來得及按那老頭的吩咐仔細修改一下自己的大作,就聽到,也許是看到這樣一段信息流出現在腦海。
一陣詭異的眩暈感,他已經四腳朝天的摔落在一塊平地上。李淵停苦笑不得,果然是人不能随便立下雄心壯志,老天随時都會有看不下去的時候呢。
李淵停慢慢爬起來,還是那間威嚴的大廳,大約幾十個和他大小差不多的孩子都盤膝坐在地上。剛剛在虛境見過的長老端坐在上首,神情肅穆。看起來這就是進行初識的地方了。剩下的人應該是和剛才的他一樣,還沒能成功。
李淵停向長老行了下禮,便懷着不知道怎樣的心緒出了門。
“卧槽,那個二傻子也成功了?”“不可思議!寶哥還沒出來呢。”
剛剛出了門,眼睛還沒來得及适應門外有些耀眼的陽光,李淵停就聽到了這樣的話語,而且竟然是肆無忌憚,聲音極其之大,好像生怕别人聽不到似得。
卧槽,李淵停也在心中暗道,難道我穿的這個家夥這麽不受待見?
伴着聲音,很巧合地,一個又矮又白的圓臉小胖子也跟在李淵停後面走了出來。“寶哥出來了,寶哥出來了!”剛剛嘲諷的人呼啦一下湧了上來,圍着所謂的寶哥噓寒問暖。
李淵停定睛看上去,才發現這些小喽啰不過也是小孩子罷了,而且還不是參加初識的那種,隻能說是熱心的“場外小觀衆”。
他自嘲一笑,便要離開。
“嘿!寶哥沒讓你走,你也敢走?”一個瘦猴一樣的孩子突然叫住了他。
這家夥往日裏見到他們都低眉順眼的,讓他往東不敢往西,罵不敢還嘴,打不敢還手的,怎麽今天見了他們連招呼都不打,昂首就走,實在是可惱。
李淵停回頭朝他露齒一笑:“怎麽,你還有啥事?”雖是笑着,但他眼中神光炯炯,大概是剛剛通過初識的緣故,一種凜然的氣勢無端地散發了出來。
“見了寶哥不知道……”瘦猴兒聲音越來越低,他突然好像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往日間讷讷不言隻知道寫書的李傻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一樣,甚至有點……吓人。
我被他吓住了?我被一個二傻子吓住了?!瘦猴漲紅了臉,别以爲初識了就了不起!他揮手就是一拳,卻沒打到實處,差點跌了個跟頭。
“誰讓你閃的?!”寶哥見小弟好像被欺負了,本想一擁而上,打他個生活不能自理。可又想起來剛剛聽到的,還是勉強忍住,自以爲溫和道:“剛剛我大伯誇你的話我都聽到了,你真的寫的這麽好?”
“我隻是寫自己的東西,好與不好倒無所謂。”李淵停淡淡道。
“拿來讓我看看!”寶哥圓臉一滾,強硬地命令道。
要看我的書?李淵停眉頭微皺,他第一次出虛境還見到了那本藍色的書,第二次出來以後,卻沒在身上找到。但就算拿的出來,他也不會給這種二貨看,他反問道:“那你讓我看看你的如何?”
寶爺拿看白癡的目光看着他,“忘了你是個傻子!看人真書如窺人裸衣,我怎麽可能讓你看。”
他媽的誰是傻子,這個胖子的邏輯實在是太可笑,别人不能看他的,他就能看别人的了嘛?
李淵停強壓下憤怒,冷冷地回道:“不巧,我也是這樣想的。胖子!”
寶哥好像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氣的圓臉通紅。他再也想不起來他爹都教訓過他啥了,“媽的,都給我上!”
李淵停看着眼前這陣仗,隻覺得可笑。就像回到了小學或是初中,一群色厲内荏的小孩卻自以爲橫行霸道。沒過初識的垂青者可跟凡人沒多大區别,他倒是要瞧瞧書宗子弟的打群架水平能不能比得上南關小學的“龍王會”。
“你們在幹嘛!”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就給劍拔弩張的氣氛降了溫。寶哥他們像是見到了克星,“是許真,她又來保護這傻子了,快跑!”李淵停隻看到一襲白衣朝着逃跑的胖子等人飄然而去,隐約間看到了面容,隻覺得像是很熟悉。
别看寶哥挺胖,但他跑的卻很快。他還抽空回頭喊了一聲:“你給我等着,傻子!不要以爲初識了就能翻天!我讓你呆在丁班吃屎一輩子!啊!疼疼疼!”
白衣女一鞭子抽在了他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