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海之修

雙手緊扣着木闆，把整個身體倚在上面，讓那風浪如何的折騰，小四就象鑲入木闆上一樣，随着海浪起伏。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似乎小了，浪頭似乎疲憊了，可是大雨卻呼啦啦地下起來，好象把所有積攢起的力氣要用盡，大雨點拼命地唰打着天地。大海慢慢地開始平靜下來，浪頭不翻了，無比寬闊的海面讓大雨盡情地敲打，飛濺起無數無數的水花。

小四松了口氣，抹了抹潮濕的頭發，讓雨點清洗着臉上的疲倦，振奮着精神就着雨水吃掉了最後一個黃薯。

現在小四就盼望着能夠靠岸，或者被海水沖上某個島嶼。

就這樣随着海水浮了一天，大雨也停息了，大海上的光線明朗起來，又可以看見飛翔的海鳥與越來越亮的天空了。

忽然陽光閃爍起來，海面跳躍起金色的斑點，一些叫不出名兒的小魚興奮地在藍色的海面穿行。惡劣的天氣終于過去了。可是小四卻沒有高興的心情。

陽光提高了大海的溫度，加快了身體裏面水分的消耗，如果不快點找到補充的水，身體就會慢慢垮掉，而小四已經喝光了從船上帶走的清水。

怎麽辦呢？小四看着木闆旁邊遊動着的小魚，它們似乎毫不畏懼小四，有時還躍到闆上巴眨着圓嘴，然後才甩着健壯的尾巴又彈回海裏去。有的時候會散落一些小小的細魚鱗沾在幹枯的木闆上，星星一樣地閃耀着微光。

當小四想伸手抓這些小魚的時候，發現小魚雖然不怕人，可小魚也不是那麽容易抓得到的。首先那些小魚活力非常，從不在任何地方停留超過一息時間，這還不是捕捉者最大的困難。

最大的困難是小魚身上的滑液。即使小四空出的雙手全力以付将小魚攏到了手掌間，小魚油滑的身體卻溜出手指的把握，重新回到大海。

這讓小四很煩惱，同時也讓小四鼓了一股氣，非要抓住這些閃爍星鱗之光的小魚。

苟且把小魚叫着星魚吧。它們細小結實的身體就似小飛機，靈巧地穿行在海水裏，沒有一點拘束。

小四凝視星魚的一切行動，在輕輕的海水聲響中，小四如同靜止的石像。當小四心神靜下，發現自己似乎從身體中跳到一個高點，以俯視的角度看着自己的身體。

這真是以前沒有經曆過的體念。人的精神與身體似乎一下分開了，卻還以一種神秘的狀态聯系着。即陌生又熟悉地，二者時爲一時爲二。

當小四把那個高高在上的精神體落回真實的身體，一個神秘的點突然爆發，就象一個深藏在大地底下的泉眼給挖開了，澎湃的水流洶湧而出，滋潤着小四那象幹裂的土地般的身體。

原來力量需要精神力的激發才能再生。這種強大的力量小四也隻有在借助神秘的扶乩儀式才可擁有，現在無意中突破身體與精神的局限，達到了催發這種力量的境界。

手如輕風扶面般的緩緩越過海面，距離手有半米遠的星魚仿佛牽線地扯到小四手心。

這條星魚無辜地眨着魚眼，躺在小四手上，一點也動彈不得。

牙齒咬開星魚的魚鱗，露出星魚裏面粉紅的肉色，小小地咬碎魚肉，慢慢地咽下喉嚨。有些腥，有些瑟。可是魚肉那沒幹透的血卻是有些甘甜甘甜的。

小四連續吃了好幾條星魚，感受到嘴巴受不了這種味道了，才停下了這種其實很無奈的肉食方式。

海水一直深藍色，海流平穩。

小四隻能根據天空上的太陽與星星來辨别方向，可是，木闆的流向卻時時變化着。從落水到現在，小四就一直沒有發現島嶼，似乎行駛在一個除了海水還是海水的怪獸身體裏面。

寂寞地漂流着，餓的時候吞吃各種從海裏抓起的魚肉。小四身上的粗衣破爛，頭發長而亂，身體烏黑，已與野人一般了。唯一的收獲是小四越來越熟練地将自己的身體與精神分離然後又集合，并以這種修煉來消磨時間。

身體又瘦又黑，皮膚幹巴巴地貼在骨架上。表面看來，小四身體非常的虛弱，雖然各種魚肉有豐富的營養，可是仍然不能滿足人身體的複雜需要。肉體的磨難對于小四的精神力的發展卻是極大的。這種與肉體完全不同的精神力量似乎有凝固的勢頭，原來還象流水一樣在身體的各個部分流竄，一方面從肉體吸收能量，另一方面補充肉體之需要。随着時日漸長，精神體竟在小四的眉目之間居住下來。平時懶散得象灘液體，在修煉時才凝固成一大圓珠子，滴溜溜地回轉着。

一天，靜坐的小四發現海流開始急起來，木闆飄流的速度大大加快。周圍海水看不見各種小魚了，身體下面的木闆時不時顫抖着。很明顯，小四進入了一個海流交錯的海域。

這種海域往往生長着強悍的海底魚類，它們如同領主一樣守衛着自己的領地，把經過的同類或異類毀滅。

小四不敢再輕松地合眼，他全神注意着木闆周圍的每一片海水變化。

有些地方的海水轉着圓，上面似乎竄動着無形的海蛇般地濺着白浪。小四遠遠看見這些地方就得撒手擊中木闆下的海水避開它們。這些海水陷阱随着海流交錯變化隻會越來越多了，象一個個張着大口呼吸的怪獸等獵物上門。

好不容易漂過這段海域，小四還沒有來得及喘息，密密麻麻竄動的鲨魚擺着陣勢出現在前面的海面上。

冰冷的鲨魚眼象無數的利箭，同時射中了木闆上的小四。海水立刻沸騰起來，直立的背翅割裂海水，發出急促的聲響，一個快速向小四靠攏的扇形的圖案立刻形成。

小四确實足夠倒黴！鲨魚可不是小魚，鋒利的牙齒象死亡之刃，讓大海裏所有面對它們的對手都要粉碎在它們鋒利的牙齒與暴虐的脾氣下。小四手無寸刃，身下的木闆估計在下一瞬間就會破碎，小四毫無疑問同時落入魚口。

09殺魚

身下的木闆泡海水已有些時日，在鲨魚群一個沖擊下，卡卡聲響裏化成了幾十片碎木。鲨魚大如黃牛的身子撲撲撞成一團，攪起白花花的水浪，魚嘴咬着一些碎木闆，魚眼狠狠盯着旁邊的同伴，如果不是彼此牙齒一樣鋒利，可能鲨魚第一個想咬的就是旁邊同伴的身體。

小四這時雙手張開如翅，在鲨魚撞中木闆時跳了起來。

身體在精神極端集中下發揮了充沛的力量，小四跳起有一米多高，象片輕紙浮在鲨魚攪起的水花裏。

在鲨魚轉頭尋找目标的時候，小四已經地跳到其中一頭鲨魚脊背上。一手抓住魚領翅，一手仿如神兵利器，沉聲沿着魚頭後邊的軟肉一下刺到魚漂裏去。仿如無物一般，小四那整隻右手沒入魚身體。

右手随着小四離開鲨魚脊背的同時也抽離鲨魚的身體，白花的海水濺撞着這隻瘦骨磷磷的手，上面灑落的鲨魚血象黃金般揮發亮麗色彩。從手腕到胳臂已經沒有一絲衣服挂在上面，黑溜溜的手骨卻能夠讓人感受到上面的震撼力與惡魔般的鋒芒。

小四的身影不停地從這條鲨魚跳到那條鲨魚，右手如死神之尖刀一般，幹脆利落地收割着海裏的鲨魚群。

死的鲨魚越來越多，每當有一條鲨魚死亡之時，它的屍體馬上淪爲其他鲨魚争食的對象。可是鲨魚太多了，密密麻麻地不斷向充滿血腥的海域遊來。

右手刺死了多少條鲨魚了呢？小四沒有清閑去數計。血紅色的海水随着鲨魚群不斷地擴散，象個慢慢膨脹的血獸。

原來攪濺起來白花花的水血紅血紅，刺鼻熾烈的血腥味道将鲨魚群徹底變瘋狂了。它們裂開雪白的牙齒，在血色海水中撕咬着周圍所有流血的同伴，把大塊大塊的魚肉嚼成碎末吞到肚子裏去，然後随時給上面飛掠過的死神右手奪去生命變成另外的魚肉碎末。

一個人孤獨地對抗鲨魚群，沒有後援，沒有喝采，隻有血腥的殺戮。撒落在這片血紅海域的陽光都似乎變成濃烈的血液。

小四跳躍的身影就象在樹上來回摘果子的猴子，不同的是，小四鬼魅一般地在海面上時起時落，摘取的卻是血腥。

其實瘋狂的不止是鲨魚，小四也是瘋狂的一員。

當那右手刺入魚身，鼻子聞到随手而出的濃烈的血腥，極度滿足的淋漓殺戮象無比美妙的食物，立刻迷倒了小四。

刺入，跳起。跳起，刺入。

當小四再一次從一條很大的鲨魚跳起躍到空中，尋找下一個目标的時候，小四忽然發現，海面上已經沒有遊動着的活鲨魚了。

身體撲騰一聲落在紅紅的海水裏，小四感覺自己非常的疲憊，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地浮在海面上，任海水飄着身體，隻露出頭的鼻子眼睛，慢慢的恢複着精力。

似睡非睡地随海水漂浮，小四朦胧中感受到了白天與黑夜的更潛，可是精神與身體确實太需要休息了，小四沒有理睬，繼續休息。

感覺有東西不斷地輕撞着臉部，小四睜開了眼睛一看。

又是一個晴朗的天氣。白雲在高天上扯着被單，跑啊跑。好久沒有看見的翠色海鳥開始輕盈地飛行。

小四感覺身體雖然沒進食幾日，卻沒有精力疲憊之感。特别是眉目間，前額上，那圓溜溜的精神珠時時放射着讓身體舒暢的能量，活力非常。

又有東西輕撞臉，小四一看，是些小魚呢。小魚張着小嘴不斷向前面的龐大物體發出攻擊。它們三五成群，擺動着黑色的小尾巴，晃動着翡翠般晶瑩漂亮的魚身，時快時慢地攻擊着小四。

這些小魚很多，基本把小四包圍住了。但也有一些小魚不好戰，它們就在小四散開的頭發裏來回遊動，有時愉快地用小嘴咬着發絲，有時遊到小四耳朵邊，窩着魚身睡覺。

小四忽然不忍心吓着這群可愛的無知名的小魚，又靜靜地在海面漂浮了還久，終竟還是把身子翻滾了個，将小魚驅散開了。

小四雙腳輕輕踩着海水，把上半身露出海平面，朝前張望。

一望無邊的海水，沒有盼望中的黑影。

又落回水裏，小四辨别着海水的顔色。水清碧，海底深着呢。

又漂浮幾日。小四依靠靜止的身體引來各種小魚，抓魚，生吃魚，心神平靜地随水漂浮。海水把衣服全部泡破了，而今小四身上就在腰間緊綁着衣帶，其他地方都是赤露着。

随着海水變得黃綠，小四知道距離有泥土的島嶼或者大陸已經不遠了。可是不論小四這樣張望，前方還是海水浩淼無比。當海流又開始産生，更證實了小四的猜想。

在将要靠近島嶼的附近海域，海流因爲地勢複雜交錯自然形成各種海流。

小四就如同一片樹葉，随着一股渾濁的海流朝一個方向快速前進。海流的力量越來越大，前行中擠開海水象一條扭動着的水龍。這條水龍啦啦地從海面飛撞過去，轟轟地奔向前方。小四眼睛受海水影響，并不能看清前面景象，隐隐發現綠色在閃爍，或許那就是島嶼上的樹木吧。

當海流從島嶼邊飛奔而過時，小四奮力從海流中跳躍出來，橫飛幾米，落回水中。小四看着那夾帶着自己的海流一下子橫掠過島嶼，向遠處奔去，知道自己終于能夠回到陸地了。

小四落身的海水已經靠近陸地，水流非常平穩，水也不深，隻要遊動幾十米就可以到達島嶼。

小四真的受夠了海水，一點也不耽誤時間，馬上遊向島嶼。

落腳踩實那細白的沙灘，感受着堅固的着力點，小四有種劫後重生的幸福與滿足。那在海水裏漂浮的沒有着力的空虛感，在這一刻是多麽的令小四厭惡。

小四整個身體散躺在沙灘上，感受着陸地的溫暖與實在，久久不想起身。至于眼前的島嶼與将要走的路，小四這個時候都抛開了，他現在就想好好地躺上一躺，什麽事情等站起來的時候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