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心靈的呼喚
叢林黎明靜悄悄,沒有一絲風動,夜間忙碌的生命停歇下來仿佛是進入黃昏。樹木沐浴了夜露過後格外清新,也讓人格外冷靜。我總覺得我是圍繞我們搭的住處轉,實際我走失了方向。
黎明的清爽恢複了我的疼痛感,痛得叫人支持不住,特别是右眼固化的血渣,刺進了眼寬裏面,哪怕眼球一點輕微的轉動也疼痛難忍。不時樹冠裏撲騰而起的響聲傳得很遠,鳥兒警覺的試探旋律便咔然而止。我想在這靜寂的空氣裏,就是她輕微的歎息也會打破沉寂。一種不祥的征兆從心頭掠過,我不由感到顫栗。
叢林裏,隻有我氣虛的喊聲在回蕩。
我來到一條空地,這是一條強勁的溪流沖刷的裸露出圓石的河道。現在隻有涓涓細流在中間流淌,大大小小的圓潤的石頭長滿青苔。透過這條縫隙,我看到不遠處的山脈,原來我們一直呆在山腳附近,而不知道山的位置。
在一個大鵝卵石旁邊我發現了她,她顯然是想趴在上面,但最後滑了下來,一隻胳膊還搭在上面。濃豔的曙光照射在她身上,滿地青苔更襯映出她慘白印記,就象荒野中突然出現的挂滿白幌的新墳。我害怕走近看到的是屍體,但還是颠蹿着跑過去,我腳有點不聽使喚,跌倒了好幾次,手撐在濕滑的卵石上,有一種骨頭碎裂的麻醉感,還不時滑進石縫裏。我最後一次跌倒已經到了她的跟前,頭挨得如此接近,以至我的嘴裏含到了她飄散的頭發。她微張着嘴,嘴唇呈青紫色,眼簾青筋清晰可見。
地上落下許多鮮豔的果子,她手裏還抓着一個咬得僅剩小半的果子。我告訴過她,别随便吃果子,除非看見猴子在吃,不然很可能有毒。
她爲什麽這麽傻?竟然用自己的身體嘗試。
鮮紅的太陽早就爬到了空中,象月亮般模糊的冷光突然間烙熱起來。我是醫生,我見多了死亡,我知道什麽叫死亡。我木然瓣開她的手指,把剩下的果子放進了嘴裏,有種苦澀的酸味,明顯是吃不下的味道,就算是可食的水果,也難以通過敏感的舌頭和刁剔的喉嚨。我望着她的臉,是那麽安詳,沒有一絲痛苦,就象在幸福的安睡。
我把頭輕輕靠在她手臂,輕輕貼着她已經冰晾的臉。我慢慢嚼着果汁,已經沒有味道。我生怕動作過響弄醒她。我感覺母親吻了我的額頭,她矜持的動作掩飾不了她撕心裂肺的憂心腫腫;我感覺時空飛行我獨自清醒,隔離艙一張張沉睡的臉對着我,是誰把這些軀體搬進了無底的宇宙黑洞?K荷爵士首先睜開了眼睛,他帶着一貫謙遜的微笑向我點了點頭;O紮吧先生顯然怕有失禮節,他很有風度的整了整衣領和袖口;U托擺明還沒有睡醒,還在不停的搖晃着他的大腦袋;J蒙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來,他冷冷的盯着我,一聲不哼,他的目光就象兩把鋒利的刀子。
我感覺不出痛苦,安穩得反而自己都不可理渝。我有點後悔,幸福才剛剛開始,我剛剛才從自卑的泥潭掙脫。爲什麽我的幸福如此短暫,哦,我理解了,就象太陽爬到頂峰,絕不會永久停留。我滿足了,人生如仰望無際星空,似流星瞬閃,能夠找到真愛,也就是生命的歸宿。
我的職業養成了我對死亡的麻木,呀!原來死亡感覺如此美妙,多麽值得歌頌。對于不幸的結果,死亡是一種完美。死亡的過程也不是想象的痛苦,而是精神恬美的升華。我理解U托驕傲的神态了,這是生命充滿榮耀和強悍的力量的表現;我理解聖潔聖母總是愛不釋手她的吉祥物骷髅頭的恬靜了,死亡其實映托了生的美學寓言;我理解了,我都理解了。爲什麽在絢麗的人生中那麽多哲學家、文學家最終選擇死亡的歸宿,大衆也常常被其詭谲怪異的生和驚世駭俗的死而感到心靈的震撼;X霍最後選擇了奔向大海作爲他生命的結束,正如這位人類靈魂的智者所叙:這一切隻是精神分裂和意志對抗的懵懂的開始。一個畏懼死亡俗不可奈追求長生的種群,注定是強權和異族屈辱的奴隸,這種可恥的奴性和苟且的容忍無疑形同走屍,但是,可悲的是,他們卻居然以活着引以爲傲。
呀!到底是人在改變社會,還是社會改變着人?
我帶着這個疑問準備睡過去,卻聽到了唐龍的解答,還有O弟,A波小姐……
這不是幻覺,是真實而熟悉的聲音。我終于明白,這不是我手镯傳出來的聲音,而是唐姬手镯上的聲音。
我沒有力氣握住她的手了,我迷迷糊糊,頭腦沉重,隻想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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