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沒錯!是大吾,大吾回來了……”我猜,“他信守了當年的約定,因爲,我和天熊出去上網那天恰逢星期六。”
天熊大惑不解地遙望着我注目的地方,漫無目的地尋覓着。他尋覓的目标和我尋覓的目标顯然不在同一個概念上,他尋覓的是包括人在内的一切事物,而我尋覓的則是特定的一個人(一頭熊)。
分分秒秒中,天熊搜尋未果,羞愧地對我說了聲,“對不起!”
可他全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隻因爲,這聲“對不起”似乎已經來得太遲了。
護送我的後半程,天熊沉默不語,就像個犯錯的孩子,隻知道跟在大人的後面;而我這邊,心情亂得更是一團糟,方才激情澎湃的心瞬間便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忐忑不安地邁着沉甸甸的步伐。
每走一步,都在不停地思考:剛才那道白光,真的是大吾嗎?難道說,大吾真的回來了?他是否看到了我和天熊即将發生的一幕?如果看到了……
我越想越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證明事情總會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我很想慰藉自己并告訴他,“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可是申科,一句連我都不願聽更不可能接受的話,你認爲他會聽嗎?”
“嗯……如果換成我的話……”申科沉思道,“弟,我說了,你可别生氣啊!”
“你說吧,我不生氣。”
“如果我是大吾,我肯定不會聽你解釋。弟,不要生氣,這是真的!”細心的申科還是怕我生氣,随後又補充說,“隻不過,當時肯定不會聽你解釋,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可我也不會爲難你,我會像大吾一樣,選擇靜靜地消失。”
“其實,大吾他本就是這麽想的。”我哭了,再一次當着申科的面,泣不成聲地講道,“後來所發生的事情,将會是我這輩子都難以釋懷的噩夢!”
回到家後,母親迫切地問我,“你去哪了?剛才大吾來找你,你不在家。”
“大吾真的回來了?!”我驚呼起來,并且故意繞開話題,隻字未提我和天熊泡網吧的事兒。
“對啊!”我母親肯定地說,“人家大吾好不容易抽空回來看你一次,你還不在家。平時沒事兒,多和大吾聯系聯系,探讨探讨學習,也争取考上外國語,讓街坊鄰居都看看!”這是我母親慣用的“拿我做比較”的語氣,對于我個人而言,神經早已産生了免疫。
不過,母親有一句話說對了,我是該主動和大吾聯系聯系了。在沒有手機和對方QQ号的情況下,我必須強迫自己學會寫信,而信件的内容則必定是索要大吾的QQ号。
我一邊迫不及待地準備動身出門,一邊倉促且興奮地對母親說,“我這就去找大吾!”
“這都幾點了?!晚飯時間都過了!”母親厲聲沖我呵斥道,“趕快吃飯!吃完飯後進屋學習!你是整天隻知道玩!人家大吾還得在家學習呢!明天再去找他!”
“奧……!”我沮喪地回應道。
自從得知大吾回來後,當晚,我徹夜難眠。側身躺在床上,凝視着大吾送我的航母戰艦,呆滞了近一小時之久。内心多半是激動,偶爾一兩分鍾會呈現心慌、氣短等症狀,這是心虛的正常表現,好想立刻見到大吾,向他解釋清楚。
星期天上午,在這個似曾相識的日子裏,我起了個大早,卻撲了一空。
我肩負重擔地按響了大吾家的門鈴,開門的是他父親。他父親一見到我,就特别高興,線條般的眼睛活像大吾在我面前微笑,“呦?!嘯天怎麽來啦?!”接着是一句委婉的埋怨,“大吾這孩子,越來越不懂事兒了!也不提早說一聲!快!快進屋坐會兒!”
“叔叔,大吾在家麽?”我呆呆地站在門口,腼腆地問道。
“大吾一大早就上學去了。”他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失落,卻又疑惑不解地問,“怎麽?你們沒有在一起麽?大吾昨晚回家還說,他看見你了,玩得很愉快。”
這真是我聽到過的最可怕的答複,俨然就是一句完美的歧義句,被不同人聽到自然會有不同的理解。而對于知情的我和大吾來說,唯獨隻有一種理解。
大吾看見,我和天熊玩得很愉快。
那天,我婉言謝絕了大吾父親的盛情款待,獨自一人拖着疲憊的身心,攜着滿面的憂愁,消失在了豔陽之下。
“申科,我忽然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能正面回答我嗎?”
申科爲難地繃着嘴,極不情願地喃喃道,“我能選擇側面回答你麽?”
“我的問題很簡單。”我說,“你覺得,我這個人是不是經常犯錯?”
“哪有?!弟,你嚴重了!”
“可我确實經常犯錯。”我如實地評價了我自己。
我之所以這麽說,其證據源于大吾寄給我的第三封信。那是一封被淚水蹂躏過多次,信紙幾近泡成粉末的“謊言”。即便如此,卻怎也無法淡化那些如刀子般刻印在上面的字迹。
同時,這也是大吾寄給我的最後一封信,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收到過大吾寫給我的信。回想至今,那些簡短卻又穿心的字迹,時常令我隐隐作痛。
天熊躊躇滿志地看着我打開了那封信,信上寫道:
嘯天,你我攜手經曆了六年的風霜雨露。在這六年裏,我做錯了好多事,唯一做對的,就是在小學一年級第一時間結識了你--胡嘯天。
很高興能夠認識你,真的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