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就是借用了這個詞,好讓我疏遠天熊,可正處逆反時期的我,硬是反其道而行,情況愈演愈烈,後來變本加厲。
由于我和天熊在網吧已經吃了、喝了不少好東西,回到家後,卻不怎麽饑餓,挑肥揀瘦地夾了幾根菜,喝了半碗粥,就匆匆忙忙地獨自一人回到房間裏去了。
父母知道我生氣了,可我越是生他們的氣,他們就越是生我的氣,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的過程。尤其是我母親表現得最爲突出,站在我房間門口,嘴巴就沒有停止過,跟吵架似的批評着我。
在我尚未成熟之前,我最怕的就是我母親,她每次批評我時都特别可怕,比我看過的任何一部恐怖片都可怕。而我還不得不看着她可怖的兇相,聽着她悚人的威脅。
我知道他們都是對我好,可那時的我能有多少分辨力?依我當年的拙見,我隻覺得大吾和天熊這兩個人對我最好,誰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麽?如果說,這樣的案例隻發生在我一個人的身上,那叫特殊,而值得可笑的是,這樣的案例卻發生在每一個思想不成熟的少年人的身上。
正常人慣用道理服人,或用卑劣的手段禁锢人的思維、甚至是行爲;
而非正常人總是不走尋常路,他們會将心比心,去其冗雜的言語,透支過多的行爲,從而謀求更高的收益。
他們同樣利用了人類的複雜,最終的結果常常截然不同。
沒有多少人思考過這究竟是爲什麽,畢竟正常人居多,不正常人永遠居于少數,我就是少有的不正常人,所以我就像個神經病似的,平靜地躺在床上,任憑風吹雨打。
母親看我累得已經睡着了,走上前,幫我脫了鞋、上衣、和褲子,而後給我蓋好了被子,看着含淚入睡的我,愛憐地輕歎了口氣,便關門離開了我的房間。
其實,我哪有睡着啊,我那是裝的,但眼淚絕對不會欺騙人,這不是在演電視劇,我也沒那麽好的演技。
開學後的第二天,即爲正式軍訓的第一天。衆人都早早地坐在班裏,等待王教官帶隊出山,他們都是欺軟怕硬的廢物,敢在老師的課堂上遲到、逃課,卻不敢在軍訓期間遲到、逃跑,老實說,我也算半個廢物,我之所以會來這麽準時,全權得益于我習慣的養成,天熊除外。這裏隻有天熊不是廢物,因爲他在任何時候都有着自己的生物鍾,我行我素,向來沒有誰能束縛住他,除了那個他最在乎的人。
王教官一聲令下,将我們到位的所有人帶出了班級,目的地隻有一個,哪裏最熱,我們就去哪裏。
王教官絕對堪稱最狠心之教官,我們所站的地方,别說旁邊有樹蔭了,就是天上連一朵遮陽的白雲都沒有。
“全體都有!”王教官高呼,“順着我的方向,從左往右、由高至低,一字排開!站成四排!快!”
收到命令後,人群瞬間慌亂起來,像是一群無頭蒼蠅,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即便找到了又被他人擠開了。
我擠不過班裏那些個頭比較大、體型比較胖的男生;我還不敢惹那些個頭矮小的男生,往往那些個頭矮小的男生性格都比較怪,十分地厲害。
像我這種上、上不去,下、下不來的中庸之人,活在這樣的集體中是最痛苦的了。我的性格本爲善,從不願與人相争,所以我經常吃虧。我個人又不願接受女生抛來的橄榄枝,因爲我不是女生。
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久了,人心就會産生兩種極端。一種是心灰意冷、内心變得極其僵硬,比石頭還要硬;另一種就是變得極其脆弱,渴望一位能夠拯救世界的英雄出現,在拯救世界的同時,把我也順帶拯救掉吧。
我隻身一人站在隊伍中不上不下、不前不後的也不知算不算是一個位置的位置上,忍受着炎炎烈日,内心做着兩難的抉擇。
這是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我需要立即選出我的答案,不然,我将永遠上不去、或者,下不來。
王教官也是最喜歡欺負像我這類一看就比較好欺負的男生,他絕不會招惹那些面相兇煞、人高馬大的男生,也不會招惹女生,因爲他怕女生不給他台階下,罵他是色狼。
我暫可以将王教官也歸爲廢物一類,他在班裏挑選了一名副教官,好協助他帶隊,說白了就是自己歇着、還領着工資,妄圖不勞而獲。
可他畢竟成功了,他挑選了班裏一名相貌極其兇神惡煞的男生擔任了這個副教官的職位。那名男生果真不負王教官所望,在整人方面霸氣十足、手段應有盡有。
他首選的就是我,總看我哪裏不順眼,沖我吼道,“你!”
“我……?”剛開始,我還有些遲疑。
“對,就是你!”他指着我說,“看你站那樣?!那是站軍姿的嗎?!”
我心想:難道你會站軍姿嗎?
是啊,第一次軍訓,誰又懂得标準的軍姿究竟應該怎麽站呢?可他就是看我不順眼了,還沒等我回應,他就搶在我前面沖我厲聲喝斥道,“給我繞着操場跑五圈!”
無奈,我隻得離隊跑起圈來。此時,我心中早已明确,當王教官選擇他的那一刻,他倆就注定是一夥的。
我剛跑兩圈,大腦就開始暈乎乎的,雙目莫名地就想重影。在這片操場上,受烈陽的直射下,溫度可高達45℃—50℃,時間久了,人體會因中暑而暈倒。
我越跑,越發地不安。我可不想在這裏暈倒,如果在隊伍中暈倒了,還有那麽多人能看到我、托住我,不至使我摔倒在地上,而在這裏暈倒的話,我不僅會摔在地上,也不一定會有人注意到我。
我越想,就越害怕,拖着疲憊的身體,艱難地向前挪移着。
在視覺尚未紊亂之前,恍惚中,我昏昏沉沉地看到了一頭身着紅襯衣的熊,聽着音樂,胸前挂着一根極長的白色耳機線,延伸至褲兜裏,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悠哉悠哉地向着操場這邊走來。
當我本想停下來,徒手擦拭一下雙眼,努力辨清他的身份時,他就已經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下一秒鍾,仿佛一股紅色的旋風,正面沖我疾馳而來。
他吃驚地看着我,大惑不解地問道,“嘯天,你怎麽獨自一人在這兒跑步啊?”
我嬌喘着所剩無幾的力氣,慢吞吞地擡頭看着他,心中默默地堅定了自己的選擇。不知怎麽的,鼻子突然猛地一酸,眼淚就不争氣地流了下來。
我吱吱嗚嗚地,吐字不清晰地說着,不但他沒聽懂,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麽。
他看我哭得厲害,雖然沒聽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但也已經猜出了大概。
他拉起我的手,以一種極爲堅定的口吻對我說,“不要跑了,跟我歸隊。”
牽手的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大吾的手依稀尚在,好似這隻牽着我的手就是大吾的手,一樣的寬大厚實、一樣的充滿力量、一樣的似水柔情,不一樣的卻是牽手人。
我真傻,大吾現在身在外國語,即便要回來,也得等到周末,不知他是否還記得,我倆周末的承若——周六你來我家,周日我去你家。
此刻,天熊正氣凜然地将我帶入隊中,毫不顧忌王教官的臉色,我想王教官這會兒一定是吃驚的大白臉。天熊更沒有把王教官指認的那名副教官放在眼裏,相反,那名所謂的副教官同學還向天熊低頭、彎腰行了個大禮,這讓我、王教官、和班裏的大多數同學感到大爲驚奇。
天熊和我剛剛站在隊伍中,噩耗便傳來了。
王老師,也就是我們的新任班主任,特地來到操場上,叫我和天熊跟她去辦公室一趟。
我猜,一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兒。
而後,果然不出所料。王老師坐在辦公室裏,當着辦公室裏其他老師的面,振振有詞地大訓特訓了我和天熊一頓。
“上課不認真聽講!”
“課堂上無視、頂撞教官!”
“還敢做出逃學的愚蠢舉動!”
“你們兩個真是膽大妄爲!”
“下午跟我去教務處!”
“明天把你倆的家長都請過來!”
整間辦公室裏,隻有王老師一個人在說話,我和天熊都沒敢吭一聲。并且,她還越說越起勁兒;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對;越說越覺得自己在學生面前有威嚴;越說就越是自信……
其他老師連看都不看一眼,對于這種經常都能看見的場面,他們早已變得麻痹了,充計量也隻是勉勉強強地站在王老師那邊反勸我們。
我隻能說,他們不懂得替我們說話,畢竟他們是一夥的,狼狽爲奸。
出了辦公室的門,天熊突然笑着拐着我的脖子說,“嘿嘿,看把你吓得。”
“我哪裏怕了?”我嘴硬道。
“沒有嗎?”正說着,他猛地低頭、側臉,将整隻熊耳朵貼在了我的胸口上,樂呵呵地說,“嘿嘿,心跳不規律,看來我說對了。”
“去你的!”我面紅耳赤地把他的頭推開,抱怨道,“完了,老師真要請家長了,這都要怪你!”
他怕我再次哭出來,于是,趕忙安慰我說,“請家長這事兒真不用擔心,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證把此事辦妥!畢竟,在這方面,我還是很有經驗的,這都已經是老師們慣用的并且早已用爛的手段了,嘿嘿。”
“真的?”我心裏還是覺得不靠譜。
“真的!”天熊無奈地點着頭,表情卻怎也嚴肅不起來,“你就相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