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桌子上,癡癡地注目着這些目光所能及的微小顆粒,任憑它們在我眼前飄蕩。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苦口婆心地上演着語文課。那時的語文課特别多,尤其是在小學一、二年級,語文課幾乎成了重中之重。至于後來上到了小學三年級,所開設的英語課就另當别論了。
我個人是喜歡英語的,卻厭惡英語課。這就好像我厭惡的是英語老師和這個一成不變的英語教學模式,而非厭惡英語本身。
記得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還曾在演草紙上勾勒過幾筆英文單詞。雖然那時,我并不知道英文單詞是怎麽寫的,就連最簡單的Hello或Hi也未曾聽到過,甚至是見到過。
僅是憑着懵懂的無知與渴望,随手描繪着我内心深處的“英文藍圖”。
兒時的天真與沖動确有其無法比拟的神奇力量,正因爲有了童年期間對英文的追求,這才有了我今日的“美國夢”!
“申科,能夠在哈佛認識你,真是我一生的榮幸!”講着講着,我的眼淚就不争氣地掉了下來。
申科看我哭了,忙用手替我擦拭。毛絨絨的熊掌遊弋在我的眼角,仿佛一隻碩大的椰子溫情地呵護着體内的甜漿。
我伸手輕輕地摸了摸這張滿臉絡腮胡的笑臉,上面每一根毛發的長度都是在我無微地看顧下茁壯成長的。
此刻,他幸福地笑道,“我也很榮幸,能夠陪伴弟邁向永恒!”
“是嗎?這倒是再好不過了!哈哈……”
“什麽嘛?!弟,你又欺騙我的感情!看我不搔你的癢!”說着,他就對我展開了攻勢。
我自認無法和申科這樣的壯熊抗衡,無奈隻得求饒道,“哈哈!不敢了、不敢了……咱們接着講故事、接着講故事……”
申科見我委曲求全了,就再次調整好了坐姿,不懷好意地笑着看着我,并對我說,“好吧,這次暫且先饒過你!弟,你接着講吧!”
“暫且?”我對申科的措辭不當而心生畏懼,于是連忙糾正說,“那你要保證做到‘安分守己’這四個字!知道嗎?”
申科看我義正言辭,故意壞笑說,“‘安分守己’是什麽東西?能吃嗎?”
不料,申科竟和我裝起蒜來,于是,我便來了個順水推舟對他說,“‘安分守己’當然能吃,而且還非常好吃,是小弟我請你吃的,哈哈!”
“嗯……好吧!我已經吃了!你快講吧!”申科自識嘴巴功夫不如我,所以大多時候,他是不願和我争執的。
話說,認識申科這都已經是出國留學的事情了。
讓我們言歸正傳,将思緒再度轄制在那間小小的一年級教室内。
當時,我正目不轉睛地凝望着授課的語文老師,她在講台上的言談舉止,無不流露着大吾的影子。
這使我不由地聯想到了大吾他本人,畢竟我們的班主任語文老師就是大吾的母親。
下一刻,我又情不自禁地朝大吾所在位置張望了過去。
大吾在我們班裏,就身高方面可謂是最高的,至于橫截面積,更是無人能比。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大吾所在的位置卻是班裏正中間的前排。别說擋住了他身後部分同學的視線了,就連我這個斜對角的也隻能盯着他的後腦勺,注目了整整4年。
那個巨大的後腦勺令我着實不敢恭維,越看越覺得“熊”!
每堂課,我都會時不時地瞟向他的後腦勺,像是某種戒不掉的瘾症,一旦忽略了必經之路,潛意識就會發出警報,強迫自己瞄向目标、步入正軌。
“申科,你知道嗎?這種自我強迫的感覺真的很有意思。我如此真誠地和你分享,并非要證明我是偷窺狂、或是某種意義上的自虐狂,而是要以身示衆,傳達出同志間深度層面的那顆‘萌芽’。你能明白我在說些什麽嗎?”
“明白!”申科回答地很幹脆,繼而邪笑道,“不然,我現在坐在你身邊,耐心地聽你講這些不正常的故事又是爲了什麽呢?”
“誰知道你是爲了什麽?”其實,申科所要表達的意思,我是知道的,我隻是在故意裝模作樣罷了。
有趣的是,申科百分之百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實人,他委屈地注目着我的目光,上排牙不自然地輕咬着下嘴唇,勉勉強強地低聲對我說,“還不是爲了你!我才在這裏聽你那些惹人癫狂的不正常的故事。”
“嘿嘿。”頃刻間,我也學會了那種憨憨的笑聲。
老實說,那節語文課我并沒有好好聽講,而是被一盞巨大的“聚光燈”所吸引了。
老師咿呀教書,下面的學生咿呀跟讀,爽朗清脆的讀書聲混雜着濃濃的書香,彌散在空氣中,浸潤着在場的每一個幼小的身心。
從拼音、到識字、再到朗誦簡單的詩文,中國人的母語正是這樣一步步積累起來的。
我陶醉其間,慢慢地喜歡上了玩“文字遊戲”。
課堂上,我不單能放松心情,讓自己沉醉。更重要的一點是,我能看到我一直渴慕的那個巨大的後腦勺。
真不知這種癡癡地張望将會持續多久,但縱使擁有一秒鍾,我都會将這一秒鍾持續下去,直至小學畢業。
語文課的最後10分鍾,班主任對大家宣告了一則“學校通知”。
她拿着一份文件,鄭重地念道,“由于我們是第一屆小學新生,學校爲了營造良好的教學環境,增進學習氛圍。下一周,校領導将會針對我們一年級新生的學習情況、班級衛生、闆報等多方面進行視察。”
由于那個時候我還是小學生的緣故,對于那份文件裏的多種專業措詞,我理解得并不詳盡,唯獨明白了班主任後面補充到的話語。
她突然擡高了嗓音,對大吾、鳳千羽和我命令道,“本周,班長大吾要确實将衛生任務分配下去;早讀則由學習委員鳳千羽組織,今後每天早晨都要有早讀;最後就是後黑闆的闆報問題,全權交給胡嘯天負責!你們三個聽到了嗎?”
“聽到了!”班裏其餘的人全都靜默不語,隻有我們三個異口同聲。
從那以後,我才切實體味到了:宣傳委員不是那麽好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