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縣長肖正芳在台前眉飛se舞興緻高昂地介紹景縣的投資環境。
宏信集團的人以馮淩希爲首,各個專注聆聽,臉上一副嚴肅之se。
劉市長坐在前排,中途突然想起一事,起身離席把站在牆邊的秘書叫了出去。
來到會議室外,劉市長拉住秘書低聲道:“我差點兒給忘了,晚飯,還有住宿問題,把縣裏最好的飯店包下來,賓館你也安排好,千萬不要有差池。”
男秘書顯然是個辦事麻利的人,他不待市長催促,立刻扭身去辦。
會議室裏,馮淩希的确很認真地聆聽肖正芳的介紹。
可是,他心底十分不樂觀。
這窮鄉僻壤,隻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等坐吃山空就隻能立地吃陷了。
要開辟新的商機,遭受天然環境制約。
從商業利潤角度出發,宏信集團不可能在這裏投資,别說是景縣,即便是全省數千萬人的市場,也沒有吸引人之處,因爲這裏貧困落後,消費能力水平低,即便是作爲一個後方生産基地,可運輸成本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肖正芳口若懸河說來說去,其實隻是在強調一個資本家眼中無關輕重的“優勢”。
勞動力素質與報酬。
資本家的強勢之處在于他們掌握着生産環節主動一面,是他們在提供工作機會。所以不存在是否勞動者是否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壓榨勞動力。資本家自有一套,勞力市場的供大于需也會無形中讓資本家有着更多的籌碼。
至于工作報酬,即便低廉,但創造利潤空間也被局限,因此馮淩希内心充滿了歉意。
從頭到尾,宏信集團的人隻聽不說,認真隻是一種尊重,一種他們在面對公事時的慣有姿态。
劉市長和諸多老闆打過交道。招商引資的事情他自然十分上心,也知道不可能宏信集團的人剛到,聽他們本地人天花亂墜說一說就掏錢。
到了下午快五點時,景縣領導班子把縣裏的情況粗略介紹一番,提議未來幾天帶着宏信集團的人實地考察,在周圍走走看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之後再商議具體的内容。
劉市長起身對馮淩希說道:“馮總,這快到晚飯時間了,咱們先去吃個飯,算是爲你們接風洗塵,投資的事情可以慢慢談。”
馮淩希也起身。這下會議室裏的人都開始收拾東西。
“客随主便,勞煩市長了。”
一衆人結伴走出縣zheng fu,又坐上來來時的大巴車。
縣裏一個二層酒樓被包了下來,在這一行人抵達時,酒樓老闆帶着經理服務員親自來迎。宴席已經準備好了一半,讓衆人相繼入座。先吃着,菜慢慢上。
七十多人坐了十桌,菜飯十分豐盛,劉市長和馮淩希挨着坐,他還要上酒,并且是知名品牌白酒,馮淩希趕緊制止他,冠冕堂皇地用外出工作不沾酒爲理由拒絕了飲酒。
劉市長見客人這般說辭,那他也隻好作罷。
馮淩希以茶代酒和在座衆人碰了一杯,喝茶的同時心底一歎:幸好。
是幸好,要是讓劉市長開了酒,這十桌的餐費又要上一個檔次了。
其實除了馮淩希是和市領導縣領導坐在一桌吃飯外,宏信集團的其他人坐了兩桌,剩下全是本地的公務員,或市裏或縣裏,馮淩希生怕這樣的場景宣揚出去,少不了一番輿論批判。
吃個飯沒什麽,别鋪張就行了。
菜過五味,劉市長和馮淩希邊吃邊聊逐漸熟絡起來,便試探xing地問道:“馮總,貴公司對白城的投資環境,有什麽看法呢?”
馮淩希直想撓頭,敷衍道:“這要實地考察後才能有個清晰準确的判斷。”
“哦,好,好,來,吃菜吃菜,嘗嘗我們這裏的特se菜。”
劉市長聽得出對方話中意味,也怕自己問多了惹惱對方,不宜逼得太緊。
坐在同桌的縣長徐毅一直在強顔歡笑。
這一頓在他們縣城裏大吃大喝,鬧不好就要花費上萬,也幸好沒喝酒。
等大家吃好喝好,桌上隻剩下殘羹冷炙時,劉市長給徐毅連連使眼se,徐毅硬着頭皮讓财務會計去結賬。
接下來劉市長讓陪同而來的幾位副市長親自去送宏信集團的人去賓館休息。
他則在人chao後面拉住徐毅,安撫道:“徐縣長,看開點兒,想一想宏信集團的實力,隻要在這裏投資,别說幾千萬,上億都有可能,你想一想,不說别的,稅收是多少?到時候,市裏會在這方面給景縣更多支持,讓你們保留大部分财政稅收用來發展。”
徐毅是可以算清這筆賬,他面露難se道:“我隻是擔憂,他們要是瞧不上我們這窮地方”
“嗨,别這麽悲觀嘛,诶,你過來幹嘛?”
劉市長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秘書和景縣的财政會計并肩走到身邊。
他的秘書沉聲道:“飯錢,宏信集團的人提前結了,按照每桌一千五,給了飯店老闆一萬五。”
“怎麽能讓客人結賬呢?你之前沒跟飯店老闆說清楚嗎?”
徐縣長正心裏竊喜省下一筆錢,反正宏信集團财大氣粗,一頓飯錢萬把塊錢對方不在乎,可他們别說一萬塊,一千塊也要jing打細算。
可劉市長卻發了脾氣,質問起了自己的秘書。
男秘書一臉無辜,如實道來:“我刻意交待過飯店老闆的。說了,飯後我們來結賬。可是宏信的人去結賬,老闆一開始不要,宏信的人卻說如果zheng fu官員掏錢,就是公款吃喝,會去舉報,老闆無奈隻能收了錢。要不,晚上找個機會把錢送過去?”
劉市長沉思片刻搖頭道:“不用了,既然宏信集團如此深明大義。我們也不必多此一舉了。”
徐毅深以爲然地點點頭,心中對宏信集團此舉非常佩服,剛才自己還小人之心有點兒不痛快。
對于宏信集團這塊肥肉送上門,劉市長認爲這是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隻要宏信集團在白城地頭砸錢,他的功勞簿上自然是漂漂亮亮,挖空心思讨好對方的劉市長在月上枝頭時。帶着秘書來到了宏信集團一行人下榻的賓館。
小縣城賓館沒有星級标準,隻是這方圓百裏條件最好的賓館而已,賓館裏就五層高,裏面當然沒電梯,劉市長拽着秘梯口竊竊私語。
男秘書面對劉市長的要求,猶豫不決悄聲道:“這不妥?人家有錢有勢。犯不着來咱們這小地方還尋歡作樂?”
劉市長表情深沉地拍拍秘書肩膀,語重心長道:“你還年輕,有些東西你不懂,有句話你一定聽過,家花不如野花香。何況,旅途勞累。又是在外面沒人知道,偶爾偷偷享受一下,這是人之常情。”
男秘書還是有點兒不情願,他一個堂堂市長秘書,雖說放在全國六百多個城市裏,白城名不見經傳,他也微不足道,可這一下變身皮條客,傳出去真沒臉做人。
“不要有思想負擔!我知道這種事情不好聽,可你想一想,宏信集團哪次上報紙不是動辄幾億幾十億的投資啊?把他們的人伺候好了,白城上百萬人就有好ri子過了,你就當犧牲一下。”
男秘書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犧牲?
拉皮條也能用犧牲來形容?
這事兒真曝光了,沒有人會認爲他是爲了人民而犧牲個人?
如果這是犧牲,那萬一等一下他去招來三陪女,那她們是不是巾帼女英?
上級有命令,男秘書再不願,也得硬着頭皮去,他一步三回頭步履艱難地來到了馮淩希的門前。
今天坐飛機加上長途車,一路舟車勞頓,馮淩希的确身心俱疲,但他一個小時前躺在賓館床上輾轉反側,一來是條件不舒适,二來也是心中有事,便難以入睡。
他端着煙灰缸在窗前抽煙,一根接一根。
愁得他眉頭緊鎖。
這一趟來景縣,投資隻是幌子。
真正是來jing示這裏的父母官,很快,景縣将會發生一場災難!
馮淩希頭痛不已,這讓他怎麽開口?
說中了,是烏鴉嘴。
說錯了,那是造謠。
“唐信啊唐信,你給了我一個兩難的差事。”
别說馮淩希去告訴徐縣長,告訴劉市長,他自己都在懷疑這件事的真實xing。
jing準預測地震?
唐信以爲自己是神嗎?
打造出一個高科技系統就一定正确嗎?
馮淩希無奈啊,集團首腦給他指派任務,他是一點兒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他甚至覺得自己連和其他人同等反問的權力都沒有。
這一點也不能怪唐信,是他自己不問,他如果問,唐信會耐心給他解釋。
馮淩希來之前隻隐晦地詢問了董賦才,暗示這是不是唐信在整蠱他?
董賦才的回答隻有四個字:專心做事。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馮淩希的沉思。
他把手裏的煙頭放進煙灰缸裏,走到桌邊把煙灰缸倒幹淨,再喝口水漱漱口,最後才去開門。
門外是市長秘書,馮淩希一愣,問:“這麽晚有事嗎?”
秘書左右看看,他站在走廊上和對方談話,不太妥當,于是說道:“馮總,我能進去坐坐嗎?”
馮淩希讓開路請對方進來,等關上門後發現對方有些緊張,于是他和對方拉開些距離,jing惕地問道:“有事嗎?”
秘書強笑道:“那個,劉市長讓我問問馮總,你在這裏住的還舒服嗎?”
馮淩希眼眸閃爍,覺得對方這是脫褲子放屁啊。
舒不舒服,也就湊合了,難道還能換地方嗎?
更沒必要大晚上跑來問候?
秘書見對方不說話,硬着頭皮說道:“馮總要是住在這裏不習慣,有沒有别的特别需求可以調節放松一下生活?有助于即将到來的緊張工作。”
馮淩希幹笑兩聲,瞬間就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暗指。
他以前自己創業,沒少外出應酬。
放松生活?
那不就是吃飯洗浴一條龍**到天亮嗎?
真沒想到,這窮山僻壤的小地方,也喜歡來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