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半島酒店。
冬天的港城非常宜居,氣候溫和風景瑰麗,比起北國冬天苦寒的風貌,這裏别有一番溫柔的神韻。
可惜這樣的好風景好天氣,有人卻沒有心思去欣賞。
酒店套房中,穿着半透明薄紗睡衣的向馨在廳中來回踱步,顯得焦慮不安,她一夜未眠,心中陣陣後怕。
在進行勒索之前,她倒是個樂觀主義者,現在東窗事發,自己被人查出來,則又突然大起大落變成了悲觀主義者。
她其實是一個鄉土哺育的地道農村人,也許是上天眷顧,也許是惡魔遞來了一份契約,她遇到了生命中第一個男人,羅展雄,給了她飛黃騰達的機會。
風塵之中不少xing情人,向馨在唐信眼中一身缺點,光是她用堕落繁華掩蓋自卑的假貴族那一套,就讓唐信厭惡至極,但這不代表她冷血無情。
羅展雄失蹤數年,他的父母也因商業犯罪在牢中服刑,向馨這幾年事業有了新的發展,自信心的增長與自以爲是的地位能量,令她總在午夜夢回時想起了生命中第一個男人,第一次,總是特殊的。
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當年更是親眼目睹過唐信槍殺王宇棟,盡管後來jing方調查整個事件撲朔迷離,洗脫了唐信的殺人嫌疑,可當時,向馨是直接吓得鑽進了桌底,讓她一個人去報複唐信這樣的惡魔,給她一個萬個膽子,也隻會是慫包。
有了幫手則情況大不相同,她的同夥現在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電視早間新聞。
這是一個穿着睡衣的男人,從背影去看無可挑剔,肩寬身長體型優美,可正面一瞧,則情不自禁令人升起厭惡感,他面部的肉部分擰在一起,勾勒出的輪廓顯然缺失了自然美感。
此番來港城,是向馨聽從公司安排,來這邊聯系跨年晚會的節目,之前去甯省赈災義演,那完全是賺名氣的舉動,來港城才是實打實賺真金白銀的。
可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思去想工作上的事情,她思來想去還是心神不甯,擋在電視前,滿面憂se質問眼前坐在沙發上表情還很淡定的男人。
“段逸舟!你說過的,不會被發現的,現在呢?怎麽辦?唐信說要毀掉我的事業,我以後怎麽辦?還有,如果唐信報複我,我的下場會是什麽樣?和展雄一樣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知何時,段逸舟與向馨走到了一起。
他這張無時無刻都很淡定的臉,也是拜唐信所賜,他想換一個表情,隻會猙獰如鬼。
“你慌什麽?昨天的電話,你就不該接,唐信什麽也沒做,隻動動嘴皮子一詐,你就什麽都承認了,蠢女人。”
向馨難以接受段逸舟的冷嘲熱諷,反唇相譏道:“你聰明?好,你有本事,那你設計的這個陷阱,爲什麽唐信沒跳進去呢?”
段逸舟閉上眼面容抽動,看起來透着一股狠戾。
他想過宏信集團無數應對方式,但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宏信的人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
隻要宏信集團支付封口費,那麽這就是一個新的把柄,在姿态上他們默認了罪行。
如果不支付,那麽宏信要用暴力方式解決這件事,段逸舟還真準備上演一出黃雀在後的好戲逮他們個現形。
但一切都落空了。
兩人沒有繼續狗咬狗,室内隻有電視新聞的聲音在回蕩。
突然,套房的門鎖傳來響聲,向馨與段逸舟疑惑地望去,隻見有人從外面光明正大地打開了房門,他們視線中出現一道人影,令兩人面無血se魂飛魄散。
“謝謝啊!”
一身海軍大衣的唐信微笑着朝幫他開門的客房部經理揮揮手,跟在他身邊還有一大幫人。
半夜坐飛機來港城,清晨抵達時,港城财團有頭有臉的人都來接機,李澤凱口口聲聲說要一盡地主之誼。
而上一次唐信來這裏跟地方豪強鬧得不歡而散,他滿不在乎,可這些本地戶卻想修複雙方關系,于是極盡熱情,可馬上要過年了,唐信來一趟辦完正事就回家,婉言拒絕他們,結果這些人還是要跟着他。
唐信昂首闊步走進了套房中,看了眼房中瞠目結舌的一對男女,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徑直走到保溫櫃前,打開看了看裏面的酒,挑了瓶葡萄酒出來,拿上幾個杯子走回來,李澤凱等人自然地接下酒杯,唐信動作自如地打開酒,年份不長,懶得醒酒了,直接每人倒半杯。
向馨惶恐地倒退幾步,在沙發前一西裝革履的魁梧青年面seyin沉地在她和段逸舟臉上掃來掃去。
他自然就是董天華。
董天華怨憤難平,他跟這兩人根本就不認識,結果自己遭了個無妄之災,頭上還纏着紗布,臉上的血迹倒是清理過,不過鼻青臉腫的痕迹還未消去。
這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他同樣沒合過眼,痛定思痛,還是他自己的問題,如果他謹慎行事處處考慮周全,哪怕多帶個心眼,也不會被人算計。
“大清早就喝酒,爲什麽?”
李澤凱喝了一口酒便沒興趣喝第二口,他出生在大富之家,品味自然挑剔。
唐信皺着眉頭瞥他一眼,說:“去去嘴巴裏的味兒,你推薦那個魚肉粥,我吃不慣,總感覺還有一股腥味,下次早茶什麽的,有機會也别請我。”
李澤凱翻個白眼,他們這些港城人好心好意請唐信品味一番地道的港城特se早茶,殷勤沒獻成,還惹了一身sao。
唐信把酒杯遞給李澤凱,對方接下後,唐信轉身走到沙發前。
向馨已經退到牆角裏,雙腿發抖身心冰涼,她蜷縮滑坐下來,驚恐地望着從出現開始就沒說過一句狠話,連一個兇狠的表情都沒有的唐信。
唐信伸手把沙發前茶幾上的東西掃落地面,從段逸舟身邊拿來一個抱枕放在茶幾上,他徑直坐了上去,感受一番沒發覺茶幾要碎,承重質量很不錯。
段逸舟做不了太多表情,可他眼神中的yin鸷已經在展露對唐信的恨意。
漂亮女人的一張臉比命還珍貴。
男人的臉蛋也不是說不要就不要的,尤其是本來有小白臉潛質一下子變成醜八怪,是人都接受不了。
唐信雙臂環胸面帶微笑凝視段逸舟半晌,兩人對視一陣後,唐信長歎一聲道:“段公子,你好像沒什麽長進,上一次是帶着證監會的人想從我這裏撈回扣,現在玩起了勒索?你大概不了解我這個人,我的錢我做主,隻要我高興願意,我白送給誰都行。可唯獨一條,我的東西,不會被搶走,你敢搶,我就跟你拼命。”
段逸舟回頭掃了眼在門邊意興闌珊的一幫港城大人物,再回頭過來沉聲道:“哦?現在,你是來殺我的?”
“很痛苦?”
唐信突然問了句不相幹的話。
段逸舟一時愣住,沒反應過來。
唐信繼續問道:“是不是不敢照鏡子?是不是還在懷念你那張充滿優越感的帥氣臉龐?”
段逸舟的神情豁然變得猙獰,雙拳緊握。
“看來我猜中了,呵呵,我喜歡猜謎,尤其是猜别人的心事。段公子,你之所以先前可以明目張膽來我公司以權謀私,現在有恃無恐,加上你還能睡明星,說白了,無非是靠你的父親,我殺你幹什麽?你知道像你這種自命不凡處處高人一等做事肆無忌憚的人最怕什麽嗎?最怕真正得與人平等!失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優越生活,沒有社交人際的快捷通道,更沒有權勢去壓迫别人就範,世界不再遷就你,旁人不再容忍你,甚至,你現在的模樣人見人憎,把你丢社會上,你除了要飯,你有什麽本事挺胸擡頭活下去?”
唐信微笑如故,段逸舟卻心覺不妙,冷聲質問道:“你做了什麽?”
唐信聳聳肩,上身前傾湊到段逸舟面前,輕聲道:“段公子,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但你始終沒學會一個最基本的常識,做事謹慎會少很多麻煩,尤其是,當你要犯罪時!你很缺錢花,對?一個星期前在甯省安排那場财se交易中,你和中間人對半分贓,你的那份錢去哪裏了?我猜,是在一個不知名的賬戶,我再猜,你在港城這裏住豪華的半島酒店,總不會讓女人掏錢?最後的謎題就是,你在港城的開銷,是不是錢轉來轉去還是經過了你的賬戶呢?呵呵,幹嘛流汗呢?現在是冬天。”
段逸舟滿面冷汗。
他隐隐猜到了唐信對他做了什麽,可是,這絕不是全部。
“你還做了什麽?”
“看,人在逆境中,腦子就特别好使。段公子,我剛才說的很明白,你最怕什麽,我就給你什麽,過去一年多時間裏,你打着你父親的名号招搖撞騙,有的是給企業開了空頭支票,也有的是真的權财交易,謝謝,你把你父親拉下水了,我早看他不順眼了,可我尊重規則,多虧了你這個段家的孝子,現在你父親應該在中-紀-委喝茶。”
唐信在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收起了笑容,轉而神se蓦然變得冰冷。
段逸舟瞪大眼睛突然吼道:“不可能!你昨晚才打電話,也隻是知道向馨這個人而已,怎麽可能知道我的?在十二小時内,就做完這一切?你做什麽夢呢!”
唐信冷笑不已,嘲諷道:“我如果是你,就不會招搖過市攬着一個明星住豪華酒店,我如果是你,就該先摸清敵人的實力,哼哼,謝天謝地,我永遠不會是你。段公子,朝中有人好辦事,你享受了二十多年這樣的待遇,怎麽?見不得别人比你更有官場資源嗎?最後告訴你一個現實,别天真了,權力,不是你玩得了的,因爲這比真刀真槍更殘酷,殺人不見血!”
“唐信!你!”
段逸舟猛然起身揮拳就要打,唐信一動不動,表情厭惡。
上一次,他毀容的時候就是因爲動手動腳,這一次,老毛病又犯了!
就在一步之外的董天華一把扣住段逸舟的揮拳的手腕,反手一甩,把段逸舟整個人甩向了門口。
踉跄倒地的段逸舟半個身子跌出了門外,他還想起身反抗時,眼睛卻難以置信地望着走廊上的情景。
港城jing察與大陸刑jing穿着不同的制服泾渭分明地站在門外兩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