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信在騰華集團下車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讓前台接待員幫忙付了車錢,他又随意取了一輛公司配車,載着夏清盈回到了她在博甯的家。
這裏夏清盈也有大半年沒回來過了,兩人都沒吃飯,唐信便讓她先休息,從她這裏取了點兒錢去超市買菜。
半個鍾頭後,唐信回來時發現夏清盈半卧在沙發上好像睡着了。
她很久沒睡覺,唐信也同樣超過三十個小時沒睡覺,他頂住睡意,在廚房裏動手做飯。
客廳通向陽台的推拉門沒有關上,晚風微涼席卷而入,不知過了多久,夏清盈蜷縮在沙發上被凍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發現客廳一片昏暗,隻有黯淡的月光鋪灑進來照明,她扭頭看了眼廚房,那邊倒是亮着燈。
走到廚房門口推開門,見到唐信正在嘗湯的鹹淡。
唐信扭頭看見她走進來,說:“超市晚上的蔬菜要麽賣完了,要麽就是剩的爛菜葉,今晚都是葷菜。”
夏清盈走到他背後,雙手環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閉目柔聲道:“剛才做夢了。”
“夢見什麽了?”
“夢見小時候,那時我們幾個,真像你說的那樣,我腦子不好使”
唐信啞然失笑。
小時候他們幾個人,唐信是出馊主意的。夏清盈則是給他們撐着天的,有她做靠山,确切地說有她家的背景做靠山,他們就能夠肆無忌憚。
“趕快吃完晚飯,上床睡覺去。”
唐信把她的手扒開,然後端着兩盤菜朝外走,夏清盈也把其他飯菜端出去。
坐在飯桌邊上。夏清盈一天沒吃東西,餓得心慌,唐信廚藝一般。但她卻覺得這就是山珍海味。
她發現唐信隻給她夾菜,自己隻是喝湯,奇怪地問道:“你吃過晚飯了?”
唐信點點頭沒說話。
他當然沒吃過晚飯了。隻是今晚他自己做的菜不合胃口,免得吃着難受。
吃過飯後,唐信推着夏清盈去浴室,催促道:“洗完澡就趕快去睡覺,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天敵。”
夏清盈雙手扶着浴室門,嬌聲哀求道:“我現在眼皮打架,瞌睡死了,能不能睡起來再洗?”
唐信一聽,也不勉強,讓她先回卧室。然後他走進浴室中打來一盆溫熱的洗腳水。
夏清盈躺在卧室床上已經打算睡覺,結果唐信把她拽了起來。
她已經脫掉了外衣,穿着款式平常的内衣,她迷迷瞪瞪地坐着,雙腳忽然一熱。這才艱難地睜開眼低頭一瞧,唐信坐在一張小闆凳上,雙手輕輕地揉搓她的雙腳,一邊還撩起些熱水在她小腿上,給她放松肌肉。
夏清盈視線被淚水模糊,哽咽道:“唐信。你幹嘛啊?你非要讓我哭是嗎?”
唐信頭也不擡,笑道:“我怕臭。”
“那你還放低尊嚴給我洗腳?”
“不就是洗個腳嗎?别把什麽事都往尊嚴上扯,好嗎?唉,你這半年,看來沒少運動,腳底有些地方硬硬的,再這麽下去,肯定就成繭子了。”
夏清盈伸手撫在他頭上,随意地撥拉着他的發絲,恍惚道:“一開始是很辛苦,腳上都起血泡了,不過後來也就習慣了”
她話音漸低,黯然出神。
似乎這大半年的特訓,沒有任何意義了。
唐信從洗腳盆裏擡起她的左腳,左右看了看,泡了會兒熱水,這會兒看上去白裏透紅,血管脈絡若隐若現,他笑了笑,說:“嗯,又美又香。”
夏清盈愣住,回過神後把左腳揚起伸進唐信懷中,有氣無力地說道:“那你抱着我的腳過一輩子。”
唐信聳聳肩微笑道:“行啊,但你必須天天洗腳。”
夏清盈頓時無奈道:“我隻是今天很瞌睡偷個懶,我天天洗澡的!”
唐信撇撇嘴擺出一副不信的模樣,幫她把另一隻腳擦幹淨,他站起身讓她平躺在床上,夏清盈眨着眼睛望向唐信,忽然臉蛋兒越來越紅,露出一抹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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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信感到莫名其妙,站在床頭把床頭燈調暗,他在床邊坐下,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說:“你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明天來看你。”
夏清盈腦袋從杯子裏探出來,驚訝地說道:“這都快十點了,你還有什麽事?”
唐信搖搖頭沒說話。
夏清盈不再多問,叮囑他出門小心後準備入睡。
唐信在臨出卧室門時,關上燈,留了一句話扭頭就走。
“記住你說的話,明天洗個澡,記得洗幹淨點兒,我剛才沒反應過來,你可不能反悔啊。”
朦胧光線照she下夏清盈面紅如血,張張嘴想說什麽最終用被子蒙上頭,心如撞鹿趕緊睡覺!
走出樓道的唐信面se驟然沉重了些。
他擡頭看了眼皓潔的月se,歎了口氣然後去停車場驅車前往白和醫院。
先前帶着夏清盈回騰華集團的時候,唐信拿了自己的私人物件,手機裏有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其中有一條是何嫣發來,通知他在醫院的廖朝陽蘇醒了。
他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僥幸地活了下來。
隻不過,情況并不樂觀。
唐信開車抵達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何嫣在病房門口看到唐信走來,迎上去還未說話,唐信便皺着眉頭道:“我現在的話,你真是全都當耳旁風了,我讓你回去休息,你爲什麽不聽?照照鏡子,你眼睛紅得吓人。”
何嫣眨眨眼。覺得發酸發疼,她也從昨天開始就基本上沒休息過,今天淩晨在醫院隻迷迷糊糊地休息了不到三個小時。
她揉揉眼睛。而後瞪着唐信說:“你不也一樣,這件事上,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唐信看她眼睛的狀況。就好像是傳染病一樣,他也瞬間感覺眼睛不舒服,輕聲一歎擺擺手,他說:“行了,咱倆也别煤堆上的烏鴉比誰黑,你趕緊去休息。”
何嫣脫口而出:“那你呢?”
她自從下午唐信離開騰華集團後就來到了白和醫院。
盡管唐信當時和董賦才談論,顯得對司徒炎鑫三人漠不關心,可何嫣心裏清楚,唐信肯定在意他們的狀況,于是她就跑來了醫院。
她心裏也明白。集團董事會對司徒炎鑫這三人的看法并不一緻,唐信在表面上是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來支持三人,他既不能感情用事,也不能無理取鬧,因此擺出個态度讓其他人放心。
這種麻煩事。少攙和!
“你别管我了,趕緊走,趕緊走,千萬别讓我說對你說哥屋恩。”
唐信輕松地笑道。
何嫣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醫院,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後,唐信臉上的笑容消失。若有所思地先看了眼廖朝陽的病房大門。
從窗簾縫隙中,唐信看到對方已經蘇醒,模樣是有點兒慘不忍睹,整個面部被包紮,通氣管插在口鼻位置,眼睛睜大,死氣沉沉地望着天花闆,不眨不動沒有焦點。
唐信推門走了進去,把門關上後靠牆站着。
醫院的手術報告,他在來的路上已經看過了。
廖朝陽能活下來是萬幸,子彈打穿了臉頰兩側,同時傷到了舌頭。
造成了永久xing創傷。
簡單的說,他被毀了容,而外貌已經是其次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說話,否則會牽動傷口撕裂,吃東西也要小心,或許下半輩子離不開營養液了。
廖朝陽知道有人進來,毫無生氣的眼珠下移,餘光瞅見了在牆邊的唐信。
換做以前的他,大概會怒而起身,以爲對方是來幸災樂禍或是落井下石。
可現在的廖朝陽非常平靜。
他右手上抓着這個掌上電腦,他不能說話,在醒來後,就用打字的方式與人溝通。
他打了一段話,然後将屏幕朝向唐信。
唐信走過去在病床邊上坐下,看了眼電子屏幕。
“司徒怎麽樣了?”
唐信愈發沉重地歎口氣。
這個時候,他還有閑心關心别人?
大概這就是他們三人的兄弟情義。
“他沒事,也在醫院,經過檢查護理,身體沒有大礙,等他醒了,我讓他來見你。”
唐信如實回答了對方。
廖朝陽又詢問了金小六,他醒來沒見到,還以爲金小六也遭遇了不測。
“不知道,但他應該是安全的。”
唐信對金小六的去向并不知情,也沒有去查一查的想法。
病房内死寂了一段時間後,廖朝陽再次把電腦屏幕對向了唐信。
“我家人?”
他隻打了這簡單的三個字,但卻異常沉重。
唐信知道他在問什麽,輕聲道:“首先他們很安全,天盈安保24小時保護他們。其次,你是想問他們知不知道你出事的消息?廖家以爲你失蹤了,可是你父親,應該已經聽到消息了,你必須明白,他如果來看你,又不報jing的話,他就有可能陷入事業危機。你有沒有什麽話,需要找個中間人傳給家人?”
現在廖朝陽還是殺人嫌疑犯,博甯的司法機關正在搜捕他,廖朝陽的父親是省常委大員,他如果來看廖朝陽,又不逮捕他,恐怕這就是徇私枉法了。
廖朝陽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打了一段字給唐信看。
有時候,話從嘴巴裏說出來,遠不如用文字呈現出的深刻與力度。
他的這段文字,白底黑字,真讓唐信有了些許錯愕。
“不要通知我的家人,就讓他們以爲我死了。”
唐信知道對方的考慮。
他以前做過那麽多事,他自認問心無愧,可事實上,走到今天,如果他接受審判,隻會給他的家人帶去傷害與揮之不去的yin影!
沒有人會贊揚他是個行俠仗義的大英雄,普羅大衆眼中,他隻是一個單純的殺人狂魔罷了。
“我可以幫你安排,平息今天的這件事,你和司徒殺的那個人,本身就不幹淨,從這方面着手,隻要你失蹤一兩年,然後”
唐信可以幫他避免身敗名裂的結局,但他伸出援手,隻是單純地不願看到他在這個痛苦的階段缺失家人的溫暖。
可是,廖朝陽不等他說完,就又打了一段字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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