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他終于等到了那個人的到來。
在探訪室内,獄jing在側,魏元奎隔着有機玻璃窗望着坐在對面的消瘦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身材瘦高,頸部有一條猙獰的疤痕,在魏元奎面前呈現出一股淡漠的姿态。
“陳旭澤,我不啰嗦,咱們都是明白人,當年你居無定所三餐不飽,混在一群鄉下來的小流氓在博甯城裏讨生活,你不特殊,但你命好,你遇上了我,我也不說是刻意栽培你,我當時就是閉着眼睛随便挑個人,偏偏選中了你,現在,你是一家娛樂城的老闆,但你别忘了,你永遠是我的馬仔,雖然我蹲在監獄裏和你說話,但我隻要給外面官場上我的好兄弟傳句話,你要麽跑路,要麽進來陪我,也許,你會直接上靶場。”
魏元奎開門見山,壓低着的話音透露出一股狠戾的味道。
他現在是虎落平陽,跟面前的人談交情講舊恩,沒用!
大家都是現實之人。
陳旭澤表情微微抽動。
他和魏元奎之間有恩嗎?
沒有!從來沒有!
他替魏元奎做肮髒事,魏元奎給他一口飯吃。
就是如此簡單的關系。
要控制一個人,就要掌握他的把柄。
魏元奎一路走來,給他賣命的人。基本上都有把柄在他手裏,這就是保障措施,防範被出賣,防範手下被收買反過來釜底抽薪讓他萬劫不複。
“魏總栽培之恩我從未忘記,十年前我說過給魏總賣命赴湯蹈火絕無二話,今天也一樣。”
陳旭澤心中無奈,但嘴上隻能順從服軟。
如今他也算自立門戶。有了自己的事業,到手的富足生活,怎能讓落魄的魏元奎奪走呢?
他知道魏元奎肯定要他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隻希望不是劫獄這種必死無疑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他甯願跑路。
魏元奎見對方識時務,沒有天真地認爲兩人隔着鐵窗便以爲自己可以高枕無憂。 . .便語氣軟下來,溫和地說道:“小陳,你跟着我這麽多年,其實沒有幾個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幫我做事,幹淨利落點,不會引火燒身的。”
陳旭澤輕輕點頭,從他跟着魏元奎那天起,他就是個見不得光的人,做過什麽閉口不談。做完事拿了錢然後消失,這是一套最基本的模式。
如果他洋洋得意四處宣揚,以爲打打殺殺是多麽值得炫耀的豐功偉績,那他能活到今天,也算個奇迹了。
“我要複仇。目标是陷害我的人!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要慢慢折磨死他們,要讓他們痛苦一輩子!”
五天之後。
博甯南郊殡儀館,火葬場上的煙囪再次飄起濃濃白煙。
妖娆月se下,司徒炎鑫,金小六。廖朝陽,三人坐在門外階梯上。
這一連幾天,他們懲jian除惡,殺了不少人。
今天剛剛送入上帝懷抱的是一男一女是專門在醫院蹲點的詐騙犯。
他們既是醫托又是詐騙分子,利用病人們的絕望進行斂财,不少收入不高的家庭懷着僥幸心理落入他們的陷阱中,這裏面有孤寡老人,單親家庭,殘疾人士等等,本來生活就舉步維艱,再被坑蒙詐騙一番後,自然是雪上加霜。
司徒炎鑫他們三人其實有點兒對此類事情上瘾。
每當看到逃脫法律制裁的違法犯罪分子被他們親手了結,心中就有說不出的痛快與慰藉。
他們互相從來沒有嘲笑過對方。
盡管這聽起來很童話,很天真。
壞人倒黴,他們喜聞樂見,可這總比麻木地活着讓他們滿足。
點一根煙,舉杯暢飲,三人在月se下顯得格外舒暢。
“司徒,你什麽時候回天海?”
廖朝陽半卧在階梯上,手裏端着白馬酒莊的名酒,隻管喝,反正是司徒請。
金小六也對這個問題十分在意,目不轉睛地望向司徒炎鑫。
司徒炎鑫臉上挂着迷醉的笑容,淡淡道:“一個星期後,接下來會更忙,估計一兩年内沒什麽機會休息了。\\.. \\”
現階段他們的研究成果是單一的成品,而要延伸向不同産業領域内,則要進行進一步的研發與設計,石墨烯與高級芯片,這兩樣成果大有可爲,司徒炎鑫嘴上說一兩年内沒休息時間,實際上,他估計五年内都清閑不下來。
廖朝陽頹然一歎,說:“唉,你現在給唐信打工,還真兢兢業業。”
司徒炎鑫知道他說的是氣話。
其實他也想一直和兩個兄弟繼續這幾天的“事業”。
隻是他的觀念有些改變。
“你還對唐信當年抓你了個現形耿耿于懷?嗨,大男人,胸懷寬廣一些,其實,唐信這個人我覺得還行。”
廖朝陽撓撓頭,撇嘴道:“我對他沒意見,怎麽說呢,我是覺得他好像用一個籠子把你罩住,你現在在業科工作,好似身不由己,少了幾分自在。”
“身不由己?呵呵,你錯了,我其實很享受在業科的工作。”
司徒炎鑫喝口酒抽口煙淡淡笑着。
他享受嗎?
當然!
不過,廖朝陽有句話說得對。
唐信是把他成功留在了業科,但不用籠子,而是用誘餌!
這個誘餌不是金錢,不是唐信送他的20%業科股份。
而是唐信私底下給他的科研資料。
司徒炎鑫正是用唐信給的研究資料,才在不到兩年時間内完成了兩項領先國際水平的研究。
沒有金剛鑽别攬瓷器活。
唐信手裏有瓷器活。還需要司徒炎鑫這樣的有金剛鑽的人來付諸行動。
當年杜承嘯推薦司徒炎鑫給唐信,在今天,唐信覺得司徒炎鑫跟他很合拍,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才。
司徒炎鑫也覺得他與唐信在事業上是天作之合,他要什麽,唐信給什麽,有困難。唐信幫他解決,而唐信又從來不過問業科的管理行政等等事項,放權給司徒炎鑫。讓他大展拳腳,現在結果出來了,皆大歡喜。
“你說。唐信知道咱們這幾天幹的事嗎?”
金小六忽而玩味地問道。
司徒炎鑫想了想,搖頭道:“他應該不知道,不是他不能知道,而是他不想知道,或者說,他也沒興趣知道。在這件事上,唐信跟我們的理念截然相反。”
“他難道還認爲我們清除社會敗類是錯的?那他幹嘛還打人?他不是該忍着嗎?”
廖朝陽翻了個白眼,他心裏的确還是有些在意當年唐信的态度。
他們是黑暗中的獨行者,三人之外,再無同伴。
可潛意識裏。廖朝陽是希望得到旁人認同,讓外人對他們歌功頌德,證明他們沒有做錯。
他們殺的人,全部死有餘辜!
司徒炎鑫出神地說道:“以殺止殺永無止境,我們是殺不完所有惡人的。而我們的本意,是希望少了這些惡人,就能避免無辜的人被傷害。唐信用另一種方式在做與我們目标相同的事情,這也是在宏信集團宣布新的住房計劃時,我才想通了當年唐信的話,對人影響最深的。是環境。唐信的事業,是希望通過改變環境來改變風氣現狀,言廣慈善累計這麽多年救助了超過十萬人,宏信集團首先希望自家企業的員工,家庭能夠富足美滿,可想而知,生活幸福,何苦去犯罪呢?唐信走這樣的理想主義道路,其實比我們艱難百倍,因爲毀滅永遠比創造更輕松。”
盡管司徒炎鑫說兩者目标一緻,可金小六與廖朝陽還是意興闌珊地沉默下來。
怎麽聽都覺得不是滋味。
因爲救人怎麽樣都要比殺人聽起來正面高尚,哪怕殺的都是罪該萬死的人,可始終沾了血,就讓人心裏不舒服。
就像古代改朝換代用的方式一樣,人們習慣把禅讓認爲是和平的方式,革命則意味着流血。
可王莽篡漢,曹cao的兒子逼漢帝退位,司馬懿的孫子篡曹家的天下,加上後來的劉裕,蕭道成,宇文覺等等,不都是禅讓嗎?可後人沒幾個會對他們稱道,認爲他們是和平主義者,順應天道
唐信的所作所爲,不一定要博得鮮花掌聲,見仁見智,誰愛怎麽看,悉随尊便,他隻堅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所以,他不幹預司徒炎鑫,也不會接受别人慫恿改變自己的初衷。
“唉,唐信現在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喽?”
廖朝陽調侃的口氣笑道。
司徒炎鑫并不認同他這個說法,糾正道:“不,唐信是一半人,一半惡魔。他永遠不可能是天使,因爲他做任何事,還真不完全是無私奉獻,肯定有他自己的私人目的存在。”
如果唐信聽到司徒炎鑫這番對他的評價,一定會鼓掌的,真是知己啊!
但實際上,唐信身邊不少人都了解他,隻不過大家沒有宣之于口罷了。
說出來也沒意義,反正是人之常情。
自己做不了聖人,也别要求别人必須是聖人。
“我看這樣也好,唐信在明,咱們在暗,他做他的善事改變環境,咱們繼續斬除毒瘤,兩手抓兩手硬,嘿嘿。”
金小六給旁邊兩人滿上酒,哈哈一笑。
司徒炎鑫笑而不語,與兩人碰了一杯。
剛準備喝酒的廖朝陽突然感覺到兜裏的電話震動起來。
他放下酒杯掏出電話一看,朝兩人眨眨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接通電話後他換上了一副溫和的口氣,發自内心地笑道:“姐,怎麽了?是不是楠楠想我了?”
“楠楠,楠楠不見了!朝陽,下午楠楠放學一直就沒回家,打她電話打不通,同學老師我都問過,全說不知道,家裏門縫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塞了張紙條進來,上面寫着一個電話号碼,還寫了你的名字,這是爲什麽?朝陽,楠楠會不會出事了啊?這會不會是綁架?”
電話中,比廖朝陽大七歲的親姐姐語氣中充滿了恐慌,甚至說話中間還哽咽。
姐姐嫁人早,廖朝陽二十五歲還是單身,他除了和姐姐關系非常好之外,最喜歡的就是外甥女,也就是他們口中的楠楠。
廖朝陽心覺不妙,他是殺過上百人的,什麽手段什麽花樣沒見識過?
外甥女失蹤,家中突然送來神秘紙條,這已經足夠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xing了。
“姐,你先别慌,你把紙條上的電話号碼告訴我。”
等姐姐把電話号碼告訴他之後,廖朝陽先挂了姐姐的電話,然後打了過去。
通了之後,對面在聽到廖朝陽說了一句自我介紹的話後,回應了一句話,然後挂斷。
“魏總向你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