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甯泰沒去上班,而是來到了一處公園中。
午後的公園冷冷清清,秋葉凋零散落在道路草坪,呈現出一幅蕭索的畫面。
他坐在一張長椅上強行壓下心中的焦躁,頻繁擡腕看表,終于在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看到了遠處走來的一位青年。
那人提着公事包身穿大衣,手上還帶着手套。
來到夏甯泰身邊坐下,閑話不說,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
夏甯泰伸手要去接,結果那人閃開,目光鄭重地緊盯着夏甯泰的眼睛,沉聲道:“夏甯泰,我們四年同學,你可真不能坑我。我是冒着丢飯碗甚至是坐牢的風險把這些資料交給你的,你承諾過,你并不會散布出去,并且隻有你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這是夏甯泰在勞動局上班的老同學,通過他,夏甯泰要找到他大半年前在宏信醫藥基地外拍下的人影資料。
幸好,宏信集團企業内員工與企業簽訂合同在勞動局都有備案,保護的是雙方的利益,免得事後有糾葛解釋不清。
夏甯泰見到老同學面se凝重,他想緩解一下氣氛,便微笑道:“如果你信不過我,就不會幫我,對?我怎麽會狼心狗肺呢?退一步說,鐵飯碗的真正意義,不是一個飯碗端一輩子,而是到哪裏都有飯吃,你就算不在勞動局上班。外面的世界也大有可爲。”
“一點兒也不好笑。總之。這種事情我隻幫你一次,下次你也别再開口了。”
放下文件袋,夏甯泰的同學起身離去。
夏甯泰來不及送他,注意力也都在文件袋上,他立刻打開文件袋,抽出裏面的資料過目。
醫藥基地算上非研究人員,有超過兩萬人!
夏甯泰手裏沒有宏信集團的人事資料,便隻能從旁門左道入手,這兩天,才總算拜托他的同學找到了他想要的人員信息。
翻了翻資料。都是一些簡單的信息,但裏面有很重要的一點,家庭聯系方式。
夏甯泰離開了公園,買了一個新的電話卡。. . 找了間環境清幽的茶樓,他坐在角落中,把資料擺在桌上,掏出電話開始給這些人的家庭打電話。
“喂,您好,請問是姜晨的家嗎?”
“是的,我是他母親,你找誰?”
“我是社保局的,姜晨的社保已經很多個月沒交了。”
“嗯?不會,一直是宏信集團替他交社保的。都是直接從工資裏扣的啊,怎麽會沒交呢?”
“我們聯系了宏信集團那邊,可是那邊好像領導層人員變動,有點兒亂,找不到負責人,所以我們就打算聯系一下姜晨本人,能讓他接電話嗎?”
“他,他不在家。”
“那請你把他的聯系電話告訴我,我剛才打不通他電話,不知道是不是他換了号碼。或者我打錯了?”
“他,他,他”
這位母親突然吞吞吐吐起來,夏甯泰意識到對方知道很多信息。
于是,夏甯泰添了把火。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如果姜晨不能及時把沒交的社保補上,醫療保險會被中斷。養老金則沒事,可醫保畢竟不是小事,您說是?”
“是是是,可他不在家啊,他,他年初的時候說要去做研究,封閉式的,所以這幾年他都不能回家。這事兒,我,我還是聯系一下他走之前留下的應急聯系人。”
“不用不用,是這樣啊,那我們再去了解一下情況,我會親自去宏信集團和他的領導溝通一下,這件事您可以放心了,再見。”
夏甯泰挂了電話之後驚疑不定。
姜晨這個人不在家,去參加封閉式研究?
是偶然嗎?
夏甯泰接着如法炮制,給其他有家庭聯系資料的人打了電話。
結果驚人的一緻!
這些人的家人是同樣的說辭!
夏甯泰扶額沉思。
研究機構搞封閉式研究很正常,不希望被外界得知,也很正常。
可是,當他年初時發現一絲端倪時,爲何宏信集團如此緊張?
還專門派了人來混淆他的探索結果。
顯而易見,這項研究必須保密,徹徹底底沒有外人知道!
他猛然瞪大雙眼,聯想到不久前在西方網絡媒體上爆出的yin謀論,雖說後來被國内封殺此類消息,可那時最熱門的話題便是懷疑宏信集團研發了s2病毒,最後再站出來拯救世界。
難道是真的?!
他在茶館内枯坐了一個鍾頭,然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先起身結賬,然後他拿着資料進入了洗手間,用打火機把資料點燃,看着它們化爲灰燼沖進下水道才走了出來。
這些資料他不能留下,否則對自己和同學都不利,不知道何時就成了炸彈。
他不會對外人說起這一切,正如唐潇提醒他的,不要試圖與宏信集團對抗,尤其他隻是一個人,哪怕親戚有市局局長,可那不是他的資本,對抗這樣的龐然大物,他顯然是渺小的。
但是,他需要一個真正的答案,不是自己臆測的幻想。
走出茶館跨坐上摩托車,他迎着冷風,堅定不移地開向了郊外,那個方向,通往天海市監獄。
下午四點,夏甯泰抵達了監獄門口,以探訪犯人的身份要求見唐信。
守衛經過上報之後,他得到了放行。
這一路上,他跟着守衛朝内走,覺得很奇怪。
因爲他并沒有被帶去探訪室。而是被帶到了澡堂。
給他帶路的人指了指澡堂。沒說話然後離開。
夏甯泰心中忐忑,亦步亦趨地走了進去,剛進門,兩個**上身腰間圍着浴巾的彪悍男人擋住了他的路,左邊那人指了指他身上的休閑包,然後伸出手。
夏甯泰把包取下來遞給對方,然後另外一人走上來對他進行搜身,把他的手機,鑰匙,錢包。打火機,香煙等等所有雜物都收了出來,最後還讓他脫掉鞋子,光着腳走了進去。
來到裏面。夏甯泰映入眼簾的場景令他噤若寒蟬。
八個男人兩兩一對雙臂環胸站在不同的角落裏,而在淋浴下方,有一人光着身子在沖洗身體,從斜側面望去,隐隐可見他左胳膊上炫目的銀河星辰紋身,他不着寸縷,隻有脖子上挂着一個獸面玉牌。
這場景,就像是監獄黑幫,那在淋浴的人,說他不是大佬。也沒人相信。
“剛才打了場籃球賽,身上出了很多汗,天氣冷了,沖熱水澡會讓人習慣xing地多享受一會兒熱水的溫暖。”
淋浴之人突然昂起頭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夏甯泰望着他,半晌沒吱聲。
但他确定,這個人是唐信!
的确是唐信,他關掉淋浴開關,身旁立刻有人送上浴巾與毛巾,他擦擦身子。圍上浴巾走了出來,然後在浴池邊上坐下。
叮
唐信點根煙後把香煙和火機給了保镖,雖說他覺得賀敏安排保镖進來是多此一舉,但是有時候,被人伺候。能夠滿足人天xing中的懶惰。
“你爲什麽不說話?你不是要見我嗎?難道不是想質問我一些困擾你的問題嗎?如果不是的話,那請你消失。我休息之後想回去看書。”
夏甯泰是被震住了。
他眼神不斷在那些虎背熊腰的保镖身上來回掃視,仿佛隻看到一群冰冷的雕塑。
“放心,他們是我的保镖,不是本來監獄裏的重刑犯,你如果是在擔心是否會被爆菊花,大可不必。”
夏甯泰滿面冷汗,聽到唐信風輕雲淡的話,本來應該放寬心,可他更緊張了,甚至菊花一緊
他走到唐信面前,艱難地開口道:“唐先生,我”
“坐下說話。”
唐信打斷了他的話音,臉扭向另一側,吐口煙霧。
夏甯泰小心翼翼地坐下,來之前他仿佛有着一往無前的決心,可事到臨頭,慫了一半。
這談話地點就足夠讓他沒有絲毫安全感,加上周圍這些保镖,真是令他如坐針氈。
“怎麽又不說話了?”
唐信微微皺眉瞥他一眼。
夏甯泰吓了一跳,上身微躬急忙說道:“呃,是這樣的,唐先生,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說。”
“年初,是誰安排唐潇進入我的工作單位的。”
“夏甯泰,我覺得你不笨,所以,我們别打啞謎了。唐潇隻是旁枝末節,無關大局,真正導緻你現在困惑,來見我,請教實際上是質問,我告訴你原因,你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引起了你的好奇心,好奇心可以殺死貓,也能殺死人。”
夏甯泰一直視線低垂聆聽,等唐信說完後,他微微擡頭,正好對上了唐信淡漠的眼神,心中有些後怕。
錯誤的地點,他理解。
他查探對方企業**,就是一個錯誤!
但是,錯誤的時間?
他終于确定,他的确恰逢其會發現了宏信集團的黑暗秘密。
爲了讓自己将來不會一直活在心底疑問的yin影中,夏甯泰壯着膽子直言不諱道:“唐先生,我有個猜測,宏信集團有一批研究員從年初開始不知所蹤,他們的家人聲稱這些人是去做封閉式研究,我懷疑,他們研發了s2病毒。”
“夏甯泰,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的回答是肯定的,那麽,你也許下一秒就會從世界消失,你難道沒有聽過殺人滅口嗎?”
唐信望着手裏的煙頭最後黯淡的火星,目光詭谲地說道。
夏甯泰悚然一驚,心頭慌恐冷汗淋淋,卻苦澀地說道:“我大概屬于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有些疑問解不開,會一輩子無法心安。”
唐信聞言一笑,說:“其實我欣賞這種執着的人。我現在就告訴你,s2病毒是宏信集團研發的,而且就是你說的那批人,而他們隻以爲在做研究,因爲他們與世隔絕,你知道醫學研究其實是很危險的嗎?要治病,就要研究病,有時候要創新,新的病毒,新的治愈方法,才會推動醫學的進步。”
夏甯泰瞳孔微縮,沒想到唐信輕描淡寫地告知了他真相!
他結巴地問道:“你,你,你,你承認,承認了?”
唐信面不改se點點頭。
咽咽口水,夏甯泰脫口問出:“你不怕我去揭發你?!”
唐信揚起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