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信驅車來到體育場後走入其中,平常時候,體育場外部的健身廣場全天候免費開放,但球場内部則是定期隻在周末開放,今天不是節假ri,卻對外開門,并且有保安在入口通道站崗,唐信一頭霧水,他很少來這裏,即便是小時候“同一首歌”節目來天海,他也沒買票,和葉秋孫道程慕三人守在外面隻聽歌聲湊熱鬧。
當球場草皮映入眼簾後,唐信興緻勃勃地看着球場上三十多個穿着相同球衣的球員在教練指揮下訓練。
來回掃了眼看台上,不少無聊的看客在場邊觀看球員訓練。
唐信雖則經常關注競技體育的節目,但對華夏國内的體育項目,一般也隻有在國際大賽時看一看強項比賽。
繞着看台邊緣過道走去東看台,唐信在二層看見了站着俯瞰球場的邱強,在他身邊,還有劉邺和韓玲月,另外,一個差不多五十歲穿着體恤衫的男人站在邱強身邊,看那人臉上隻有幾道淺淺的皺紋,倒還算斯文。
“呦,這算怎麽回事兒啊?邱百萬,你有閑情逸緻在這看業餘球隊訓練?”
唐信雙手插袋,來到便調笑一句。
劉邺趴在欄杆處,回頭玩味笑道:“唐信,這可不是業餘球隊,那可是華夏足球的希望。”
這個玩意有希望?
唐信啞然失笑。
邱強一笑了之。把身邊的男人讓出來。介紹道:“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許毅先生,以前是教練,現在,是天海盛天足球俱樂部的技術總監。”
唐信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上去微笑着和對方握了握手,他明顯看到,許毅對他神se非常熱情。
“唐先生,久仰久仰。”
久仰?
唐信真有點兒糊塗了。
等等。
天海盛天?
盛天?
天盛地産?
唐信恍然大悟,再扭頭看了眼球場内正在訓練的球隊。笑道:“原來,這是邱百萬的球隊呀,天海盛天,名字不錯。呵呵,華夏足球的希望,交給你了。”
邱強風輕雲淡地說道:“不正确,天海盛天足球俱樂部已經是宏信集團名下的産業了,你想不想改個名,天海宏信,也不錯嘛。”
唐信這下算是明白了許毅對他的态度,敢情,自己是他的老闆。
不過,這玩足球産業。不是一般的燒錢。
場地,耗資不菲。
單說國内的球員,好一點就是幾百萬人民币轉會費,組建一支強大的球隊,起碼要投資上億。
這還不算外援,國際一流球員的身價,放在華夏,起碼十億人民币才能買,而即便有錢買,又不見得人家願意來。
工資這一塊更是天價。加上獎金等等,好一點的球員一年掙幾百萬很正常,若然是外援,一年幾千萬人民币甚至上億,也已經司空見慣。
至于球隊收入。光靠賣門票和不發達的電視收入加上低廉的贊助,這想不虧本。簡直是異想天開。
“天盛地産一開始是投了五千萬,如今宏信集團重組,唐信,支票你來開。”
邱強滿面微笑地望着唐信,就連許毅也期盼地盯着唐信。
他可聽說了,宏信集團重組,在天海已經引起了轟動,俨然成爲本土民營企業大鳄。
産業遍布天海,博甯,京城,甚至有風聲,國外也有宏信集團的分公司。
這樣财大氣粗的老闆,讓許毅也有了大展拳腳的底蘊。
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
想出業績,就砸錢。
唐信眨眨眼,輕聲道:“我呀?那先跟我說說,這球隊什麽情況嘛,好歹讓我有個底。”
許毅連忙說道:“球隊今年在甲級聯賽表現不錯,有希望沖超成功,但畢竟投資不大,欠缺後勁,怕聯賽最後沖刺時掉隊,要是能再引進幾個高水平的球員,保證明年出現在超級聯賽的舞台上。”
他倒是敢誇海口。
唐信聞言笑了笑。
許毅以爲對方沒興趣,劉邺也幸災樂禍地無聲一笑,從一開始,劉邺就不支持邱強搞足球産業,這怎麽算,都肯定是賠錢的買賣。
不過,唐信笑過之後,說:“這樣,先投兩個億,如果年底華夏聯賽結束時真的沖超成功,到時再投十個億。”
許毅,劉邺,韓玲月,三人不約而同張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唯獨邱強意味深長地看着唐信。
“真?真的?”
許毅不敢相信。
唐信笑着反問他:“需要我簽字畫押嗎?”
“不,不是,好的,不過,還有一個星期轉會窗口就關閉了,這錢,什麽時候能到賬?”
許毅是一心爲了俱樂部着想,本來預算已經用光,也不抱指望,突然天降巨款,則又讓他火急火燎起來。
唐信瞅了眼邱強,說:“你安排這事兒。”
邱強也不含糊,既然唐信開了口,他就先去找人運作,過後讓唐信補個行政上的簽字手續就行。
他帶着喜形于se的許毅先走到一旁,掏出電話開始忙公務。
“唐信,你瘋了?肉包子打狗還能看場戲,邱百萬失心瘋要玩足球,你也陪他一起瘋?”
劉邺咋舌不已,百思不解。
唐信走到他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二人趴在欄杆扶手上,點根煙,一同望着球場上揮汗如雨的球員。
“劉邺。高中時。你是學習委員,上大學,本以爲你開竅了,結果你還是個學習委員。華夏足球不争氣,我這輩子也不指望它能再鬧出個什麽名堂,但是,你必須明白,凡事,隻要跟錢沾了邊,就不能用單純的眼光去看。”
劉邺無辜地撓撓頭。他沒帶煙,問唐信要了一根,唐信順便給他點上,他吐口煙霧。莫名其妙道:“我本來就沒單純地看這玩意啊。你瞧,這俱樂部,買所有權,花了三千萬,補充隊伍,花了一千三百萬,再加上租用體育場,場地維護,天南地北比賽的費用,邱百萬投五千萬。這都要勒緊褲腰帶過ri子,可一年到頭,能賺回來多少?能有五百萬收入就可以燒高香了!”
他說的有道理,而且振振有詞,繼續說道:“你要投兩個億,年底再投十個億,你覺得,要多長時間能賺回來?”
唐信灑然笑道:“單說這足球俱樂部,十年,也賺不回來。而且成本會越來越高,這就是燒錢。”
劉邺更加不解,說:“你既然心知肚明,怎麽,哦。你就是燒錢?不在乎賠多少,就是當玩物?那我無話可說。”
看他一臉沮喪。唐信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振作一些,說:“十年前,國資委下文,将華夏足球列爲不良資産和不良市場,明确指示國企完全剝離,國資退出華夏足球産業。”
“你看,國家領導層都知道搞這個玩意穩賠不賺,你如果不是當玩物,還跟我這麽認真地聊什麽?”
劉邺像是抓住了唐信話語中的把柄,即刻反唇相譏。
唐信氣定神閑地笑笑,說:“你先别激動,聽我說完。正如你所說,國家上級都明文指示了,爲什麽,今天,華夏足球圈裏,還有那麽多民營熱錢?爲什麽,那麽多有錢的富豪老闆都在投資這個行業?甚至就像你說的那樣,燒錢,你想過原因嗎?”
“原因?熱愛足球?”
劉邺漸漸沒了底氣,凡事都是有因果的,光聽别人說結果,沒什麽大驚小怪,可反着去思考原因,則順藤摸瓜,能揪出一些不爲人知的東西。
“熱愛足球?你信嗎?燒幾千萬燒幾個億,難道就因爲熱愛?呵呵。熱愛永遠有一個限度,而華夏足球的産出,永遠填不平燒錢的無底洞。你是否想過,隻算華夏足球頂級聯賽十六家俱樂部,爲什麽有十二個老闆是地産商?”
“因爲,因爲”
劉邺喃喃自語半晌,自己反倒迷糊地沉思起來。
他想說:因爲地産商都是暴富,來錢容易便花錢也不在乎。
可這樣的理由,他自己都覺得站不住腳。
唐信見他像是魔障一樣,稍微用點兒勁拍醒他,笑道:“你也别絞盡腦汁去想了,其實答案很簡單,資源換購,說好聽點,是官商互惠互利,說不好聽,其實就是官商勾結。”
劉邺驚疑不定,胳膊肘撞撞唐信,催促道:“诶?這個是怎麽個勾結法?說說。”
“我問你,邱百萬買了足球俱樂部,長遠的計劃呢?”
劉邺脫口而出:“他還打算建一個新的體育場,他說要是有錢,花三十億建體育場都行,那就跟鳥巢差不多了。另外,青年足球培訓基地,足球學校,相關配套的運動廣場等等,他說将來都要建,這不是純燒錢嗎?”
“好,我再問你,這些東西建起來後,誰最受益?”
“老百姓呗,豐富了娛樂生活,又有好的設施,喜歡足球的也有本地依托。”
“錯,再想。”
劉邺思來想去,沒找到答案。
唐信笑着提點他一句:“我告訴你,足球圈裏的經營模式就隻有兩種,第一種,像曼聯,玩轉整個産業鏈。第二種,像皇家馬德裏,以足球産業爲平台玩資源。”
這下,劉邺茅塞頓開,豁然開朗道:“最受益的是官場啊。”
唐信點頭笑道:“升官發财,當官的起碼想要升官,便要讓功勞簿漂漂亮亮,你看,民營企業家在本地大手筆投資體育項目,這能拉動的稅收,城市的形象,加上民間反響,這難道不比真金白銀更好?老說貪腐貪腐,當官的腦子不笨,就算想貪,也有前車之鑒,何必呢?眼下,你以爲提着錢去敲當官的門,人家就會開門?别傻了,如今的資源換購模式,更隐蔽,更繁複,更叫人抓不住把柄。”
劉邺摸摸下巴,不禁笑道:“你說的這個,有意思。呵呵,難怪那些地産商能獲得大面積的廉價批地,敢情門道在這裏,各取所需,商人幫忙出政績,當官的從另一邊給好處,呵呵。”
“所以啊,天盛地産爲什麽是天海的地産龍頭?不光是邱董一直以來蓋樓造房質量過關,你得變着法子給當官的好處,而不是把真金白銀送人家手裏,那和送炸彈有什麽區别?現在,你懂了嗎?我這十二億砸出去,這天海盛天足球俱樂部,肯定虧,但從别的地方,自然能賺回來,不要隻盯着這一塊,這種隐形交易,官,商,都是心照不宣的。”
唐信說罷,劉邺摸着腦袋樂道:“我一直還鄙視邱百萬來着,哈哈,他一定心裏更鄙視我,哈哈哈。”
“知道就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