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xing的人,自有原則。
譬如簡單的誠信而言,向朋友借錢不還,久而久之,則會被疏遠和不信任,所以,保持生活圈子與人誠信,便是一個簡單的戒條,否則下場,絕不會是皆大歡喜。
知曉厲害輕重的人也不會以身試法去闖紅燈,太多鮮血淋淋的前車之鑒足以引以爲戒。
一般涉及金錢的詐騙,起因和結果都是相似的,過程五花八門令人頭暈眼花,而這其中的關鍵,卻又不是過程。
起因大多是貪婪導緻,結局往往是血本無歸,至于中間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深淵,根本不重要,貪念,才是導緻罪惡的一個根源。
唐信本以爲通過一個詐騙之根的龐氏騙局能夠讓他們明白現在葉鵬飛的處境,可結果換來了十二隻迷茫的眼睛鎖定在他臉上。
葉秋是極力想要弄懂這裏面暗藏的玄機,可她絞盡腦汁還是懵懵懂懂,這就源于她對金融的陌生,連一知半解都算不上。
唐信也不懂金融,他隻需要知道大概的框架和人xing在金錢面前難以抵擋誘惑就足夠了。
站着有些累,唐信把一旁的組合沙發一部分拉到身邊,坐下來給自己倒杯酒,喝下潤潤嗓子,向後一靠,翹起二郎腿,手握酒杯,唐信面對眼前這六個等着他揭開謎底的人,喪氣道:“我對你們很失望。”
“别轉移話題了。”
夏清盈眼瞧唐信氣餒的樣子,反倒十分開心,咧嘴淺笑的模樣雖不傾城,卻有幾分動人。
沉沉出口氣,唐信隻好再耐心地把他對葉鵬飛處境的猜測告知衆人。
“事情的關鍵,是兩點。其一,這個徐經理口中所說的重磅内幕,是否真實?我認爲肯定是假的。”
“何以見得?”
夏清盈今天似乎就是要跟唐信唱反調,他隻要說出個想法,她就要逼他搬出一套令人信服的理論來。
唐信一眼掃過衆人,說:“一項領先世界水平的醫藥研究成果,徐經理怎麽得知?你們首先必須理解一件事,但凡科研人員爲企業進行重大項目的研發時,合同中必定有保密協議。普南藥業自家肯定不會主動洩露,因爲沒有半點好處!外人得知,同行不會派間諜嗎?不會有人盜取成果嗎?外界的關注和輿論的炒作都是雙刃劍,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時,提前散布消息,萬一最後藥監局不通過,不能問世,對外,是對投資人的信心打擊,對内,過去耗費在這項研究上的jing力物力财力時間都付諸東流,這個風險,企業願意承擔嗎?我們不能把一間成熟的企業看成一個愣頭青,穿件新衣裳就迫不及待四處炫耀,考試得了高分恨不得人盡皆知。”
“難道就不會是藥監局的人散布出來的嗎?畢竟是内幕啊。”
孫道微微皺眉。
但唐信一拍茶幾,恨鐵不成鋼地道:“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經過大腦了嗎?一項革命xing的醫學成果,藥監局的人都是傻子?國家不會重視嗎?說句不好聽的話,現在國内的專利法和國際嚴重脫軌,但是老外難道就沒轍了嗎?一旦這項成果在問世之前流出國門,外企先一步獲得國際專利認證,并且打入市場,就算咱們國内依舊讓普南藥業推出産品,可就等于斷了這家企業走向國際的路!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能夠壟斷全球,或者說占有國際市場的一項産品,帶來的利潤有多大?提升的影響力?更别說經濟外交中的籌碼等等!官員冒着丢烏紗帽的風險把這個消息散布,不,就說賣,賣出去,他有命花嗎?你們現在再想想,這個連天都不敢漏的消息,卻連葉秋的父親都知道了!還有人覺得這條消息有1%可能是真的嗎?”
雖然被唐信訓斥,但是孫道表情不變,反過來林雪暗含擔憂地看着他,也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孫道卻坦然一笑。
他了解唐信這個人,無動于衷的冷漠,才是真正的兩不相幹,二人之間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看似指責實際關心的言行。
程慕兩手捧着下巴在沙發上蜷着腿,有些不理解地疑惑道:“既然這樣,爲什麽葉叔叔會上當呢?”
唐信有氣無力地歎道:“多種因素,徐經理和他相識已久,情感上的信任大于理智。前段時間股市重挫,葉叔叔急于翻本獲利。一廂情願,但凡股民或者說賭博者都有矛盾心理,一方面希望公平,卻又希望自己能夠作弊,所以面對所謂内幕消息,就會有铤而走險的勇氣接受,等等。”
葉秋現在是愁眉緊鎖,她可以說與唐信兩小無猜,即便長大後失去了小時候無話不談的親密,卻也對他百分百信任。
父親進入了一個騙局,令她如墜冰窖,但她強忍着不讓自己慌亂,澀聲問道:“唐信,你說事情關鍵有兩點,第二點呢?”
唐信自斟自飲,喟然道:“徐經理已經給葉叔叔畫了一個蛋糕,也就是股票會漲。所以,關鍵的第二點就是,徐經理怎麽獲利。”
大家一聽,如當頭棒喝,這布局之人,總該撈好處才對,若無利可圖,那還費什麽心機呢?
唐信靠在沙發上,淡淡道:“股票市場,投資者其實隻需要想明白兩點就足夠了。第一,買什麽股票,第二,買入價格。現在股票徐經理已經選好,普南藥業,那麽什麽價格買入,就是關鍵。比較肯定的一點,徐經理無論代表個人還是一個機構,肯定已經在股市重挫後暗中吸納了大量普南藥業的股票,低價買入,要賺錢,就必須拉升股價。”
說到這裏,夏清盈一直溫和的表情霍然se變,她沉着臉問道:“唐信,你是想說他散布虛假消息,是幕後有人坐莊嗎?”
金融市場有人坐莊,屢見不鮮。
關鍵是手段是否合法,如果利用虛假消息引誘股民哄擡股價,就是犯罪!
唐信表情淡然,搖頭道:“我怎麽知道?我隻知道,現在的趨勢是徐經理顯然是想讓他認識的股民都來投資這隻股票,其目的自然是拉升股價了,究竟幕後有沒有莊家cao控,無從得知。”
“我家那點兒錢,能拉升股價?”
葉秋難以置信,簡直是天方夜譚。
唐信身子向前一湊,認真地說道:“葉秋,如果你父親能投資50萬,徐經理想必也是混迹證券行多年的人物,假設他認識一百個像你父親這樣的人,那麽就有5000萬的資金砸在這隻股票上,而且,如果徐經理有同夥,我不認爲一些中産階級或大戶室裏的人加起來,砸不出上億甚至數億的錢。那你認爲,你父親會投資多少呢?”
現在投資股票,不像以前,十萬二十萬聽着就有大戶的範兒。
但凡真的靠投資股票賺錢的人,賬戶裏沒個三五十萬,還不如老老實實打工或做小生意來得有保障。
天海市又是大都市,人口基數也就決定了中産階級和富人的數量不低。
唐信從葉鵬飛對徐經理的說話口氣中,隐約感覺到葉鵬飛對此人的敬畏,七分敬,三分畏,可見至少這個徐經理在業内不是無名小卒,那麽他接觸的群體和圈子,就給了他賺取暴利的機會。
葉秋對家底也不了解,但不管多少,她都無法坐視父親被人利用。
“唐信,你,你說我爸如果一意孤行買這個股票,會怎樣?”
唐信低下頭,無奈道:“其實這也是我之前說,不見得是徐經理刻意騙你爸的錢,隻是利用你爸和其他同類的人去哄擡股價,在這個過程中,你爸有機會獲利,關鍵是,何時抽身。先前我說,坐電梯,現在的情形,可以預見就是這樣,普南藥業的股價從最底層開始一路飙升,抵達頂點後,莊家或者說主力,開始抛盤的時候,股價就會又跌落,散戶一般在這個時候,心理防線全面崩潰,也會跟風恐慌抛盤,最終,股價被打回原形,甚至更慘!這樣,大家的錢,在這個過程中,全都流入莊家的口袋裏,而莊家蟄伏一段時間,再進行下一個回合的圈錢計劃。”
“那,那該怎麽辦?是不是不讓我爸買這隻股票就行了?”
葉秋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漠與鎮定,事關家人,總會關心則亂。
唐信反而愣了。
“不買?爲什麽不買?”
大家目瞪口呆。
唐信攤手道:“既然知道股價會漲,憑什麽不買?小賺一些及時收手就行了,我不相信那個徐經理千方百計隻圖蠅頭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