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敲門,然後壓下把手推門進去,房間内光線昏暗,點唱機在菜單界面,熒屏上也無聲放着畫面。
葉鵬飛與同伴坐在沙發上,二人微微側身正在交談,卻見服務員走進來便止住了話音。
唐信走過去将啤酒和花生都放在茶幾上。
“兩位先生,你們點的東西都上齊了。”
說罷,他就夾着托盤朝外走去,這短暫的數秒之間,唐信眼角打量了一番葉鵬飛的同伴。
整齊的西裝,梳理打扮一絲不苟的發型,斯文成熟的臉龐,看起來四十左右,jing神幹練。
相比之下,葉鵬飛西裝敞開,有些淩亂,他也不關心服務員,眼皮都沒擡一下。
唐信走出包間,手壓着把手将門關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關門聲。
但是,卻沒有門鎖碰撞的聲音,在門外的唐信手仍舊壓着把手,過了一分鍾後輕輕朝前推了兩厘米,給門留個縫隙後緩緩松開手。
背靠牆抱着托盤,唐信就像是被罰站的學生一樣站在包間外面,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包間内的對話聲。
裏面的兩人都以爲門關上了,而來這裏也不是唱歌娛樂,便在寂靜的房間内開始說話。
“徐經理,這個消息可靠嗎?”
這是葉鵬飛的聲音,語氣中帶着壓抑的興奮,但也有幾分質疑。
“老葉,咱們認識五六年了?我難道還會騙你嗎?普南藥業,一個月内肯定大漲!”
這是那位徐經理的聲音,口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
“上個月,股市差點兒就崩了!現在誰還肯定有哪隻股票能漲呢?”
“老葉,你看你,被吓住了?我跟你說,就算歐美國家全部經濟崩潰,咱們國家的股市也沒事,一切都有政策頂着呢!你看這兩天,業内龍頭的銀行石油等股票不已經開始拉升大盤了嗎?”
“那這個普南藥業怎麽就肯定能漲呢?”
“大盤複蘇是大趨勢,而普南藥業就在這個趨勢下,馬上要一鳴驚人。看在咱倆的交情上,我就告訴你一個消息,千萬别外傳。”
“好好好,你說,我一定保密。”
“普南藥業最近研發了一種新型抗乙肝病毒治療藥物,已經進入了最後關頭,就等着國家藥物監管局的通過,要不了幾天,上面一宣布,普南藥業立馬價值翻倍!”
“研制個新藥,能這麽厲害?”
“那我就詳細給你說說,現在市面上抗乙肝病毒治療藥物,基本都是療程長,見效慢,副作用明顯。普南藥業這回研發的新藥在這個領域是革命xing的成果,一旦打入市場,就會産生壟斷,未來前景更是一片輝煌。”
“那這股票的走勢?”
“不管你是短線炒作,還是長線持有,肯定穩賺不賠啊,你隻管瞧着,要不了幾天,這隻股票肯定大漲,你要是慢一步,等股價攀升穩定下來,那就大勢已去。”
“好,我記下了,來來來,喝酒。”
......
唐信聽得差不多,心情忽然沉重,剛想走回去把衣服還給李哥時,孫道出現在走廊拐角處,張嘴就要喊他。
唐信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走到孫道面前問道:“别嚷嚷,有話就說。”
孫道手上灑了些飲料,光用紙巾擦還是不舒服,于是想去洗手間洗一洗,正好也打算找唐信說些事。
二人走到一旁,孫道撓頭道:“我覺得你之前說的不靠譜。”
唐信莫名其妙地問道:“我說什麽了不靠譜?”
孫道把他拉到牆邊,壓低聲音道:“報jing啊。你看,報了jing,把那家炒黃金的騙子公司繩之以法,就算給他們判了刑,可你跟我說實話,雪姐的錢能要回來嗎?”
摘掉黑框眼鏡捏捏睛明穴,唐信實話實說。
“基本沒戲。誰知道他們把錢用在什麽地方了?如果都揮霍掉了,當然吐不出來,就算還剩下一點,到時候jing察上門,其他被騙的人也都紛紛去報案,面對衆多受害者,就算補償你的雪姐,能回手裏幾千塊錢就拿着笑。”
就是這樣的擔憂,讓孫道遲遲沒有跟夏清盈開口。
他苦惱地問道:“不能讓夏姐打個招呼?如果這幫騙子手裏還真剩下點兒,先全額補償雪姐不成嗎?”
“嘿嘿嘿,想什麽呢?濫用職權罪名不小,别給她添麻煩好嗎?你爲了這認識了不到兩個小時的雪姐,就要把夏姐賣了?你還真夠意思。”
唐信隐隐作怒,是真生氣了。
孫道趕緊讪笑道:“我這不是心裏亂嗎?胡言亂語,胡言亂語,别往心裏去。那你給出個主意啊,你要能幫就幫一把,不看我的面子,也看看夏姐的面子啊,她和雪姐好歹也是好朋友嘛。”
唐信現在心情異常沉重,主要是葉鵬飛的事情,但他一向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理清頭緒。
事情,一件一件處理。
慌亂無濟于事。
孫道從口袋裏掏了煙,二人都點上,孫道也不打擾唐信思考,反正隻要唐信沒一口回絕,事情就還有轉機。
一根煙抽完,唐信扔掉煙頭,用腳踩踩,扭頭認真看着孫道:“你給我交個底,你是不是真想幫那個雪姐?不是腦子一熱?是想以後長期發展?”
孫道猶豫片刻,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感情這玩意說不來,反正孫道對溫柔禦姐型的女人情有獨鍾,難得碰上個一眼瞧去合心意的,便就不想輕易放棄。
“那行,這件事我幫你,不過不能聲張,隻有你和我知道,就算将來把錢給了你的雪姐,也讓她把嘴巴閉牢。”
“她要是說出去了呢?”
孫道還是很理智的,他可不認爲即便自己幫了林雪就能管住她的行爲。
唐信冷笑一聲說:“那你就和她撇清關系,還要往她身上潑髒水!哪怕是說你用錢包養她,也不能把事情往我身上扯。”
“懂了。”
孫道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分寸,如果幫了林雪反而惹出禍端,那他自然不會讓事情牽連到唐信身上。
感激似的拍拍唐信的肩,孫道扭身去了洗手間。
唐信還穿着制服,手拿托盤,朝夥伴所在的包間而去。
拐過走廊,卻見到了程慕被人堵在了包間門口。
那人大概喝醉了,三十多歲微胖的男人,程慕貼牆靠着,醉漢兩手撐在她腦袋兩邊的牆壁上,一臉微醉的傻笑,看着程慕左突右撞想要離開卻被他攔住的神情格外開心。
唐信整整衣裳,面無表情走過去,程慕瞧見,她雙手護在胸前,朝他投來求救的目光。
“先生,請不要在藍調ktv鬧事。”
唐信直接用托盤打開男人的手,邁步擋在了程慕身前。
看這男人的衣着打扮,雖然粗俗,但也肯定有點家産。
他醉眼泛紅,低頭瞧了瞧唐信制服,理所當然認爲他是服務員,于是伸手在唐信肩膀上方指着程慕,舌頭打結道:“這,叫,叫這個公主,到,到我的包廂來。”
“她不是公主,她是我們ktv的客人,請您自重。”
唐信淡淡地說道。
但這男人卻好似恍若未聞,嚷道:“多少錢?你說多少錢?開個價滾蛋。”
這時斜對面的包廂門打開,又走出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樣子是和這個男人一夥的。
與此同時,去洗手間回來的孫道也正吹着口哨走回,在走廊一頭瞧見這幅情景。
唐信一手拿托盤護在身前,另一手在托盤後面給孫道比了個手勢。
食指先指了指他面前的男人,然後化作拳頭。而後,食指和中指一起又朝前指了指,接着用大拇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孫道頓時領悟,拔腿飛奔而來。
“服務員,趙老闆瞧上這姑娘,讓她來我們包廂玩一會兒,我們包廂那兩個公主就跟智障沒什麽區别,掃興。”
那兩個同伴也瞧見了程慕長得清純可愛,頓時一起雙手插袋對唐信淡笑道。
公主,在ktv裏負責點歌倒酒等等陪客人娛樂。
卻與小姐有本質區别,陪客小姐隻要錢給夠,在包廂裏随便客人怎麽玩兒。
公主一般不提供特别服務,但也有忍受不了金錢誘惑的,那也得是自願跟着客人走才行。
小姐沒有當婊子立牌坊的餘地,公主有。
藍調ktv裏隻有公主,陪客人唱個歌,喝個酒,同時也是變相讓客人多掏腰包,這無可厚非。
就連網現在都有陪客上網的美女了,ktv早就此風盛行。
而這裏根本沒有小姐,邱道盛今時今ri的财力和社會知名度,他會允許自己老婆在ktv裏開展se情業務嗎?
唐信耐心地給這三個人解釋,卻見孫道奔襲而來,一腳踹在唐信面前醉漢的腰上,硬生生将他踹飛一米倒在地上,而後,孫道猶如餓虎撲食般沖上去拳打腳踢。
醉漢身後的兩個朋友驚訝之後就要上去,但是唐信趕緊攔住他們,低聲勸告道:“兩位,千萬别把這事兒鬧大,我看他們是跟分局的朋友來的,等下不好收場。”
兩個穿着體面好像事業有成的男人神se一驚,低聲問道:“哪個分局?”
唐信對一旁的慘叫和拳拳到肉的擊打聲充耳不聞,神se發愁地說了兩個字:“公安。”
這下,這兩人如芒在背,神se不自然起來,可看到同伴被孫道這番收拾,于是拉拉唐信的衣服說:“那也不能這樣?我們沒對那個姑娘做什麽。”
唐信苦口婆心地勸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們想啊,現在他倆是單打獨鬥,你們上去,不就成了聚衆鬥毆嗎?xing質不一樣。”
兩人又一呆,看着那邊孫道用腳狠狠踹同伴的肚子。
這是單打獨鬥嗎?
這分明是同伴被毆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