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無言，一個成熟的中年男人，戰鬥英雄，鵬城市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官場的老手，也算是經曆了多年的風雨，戰場上走過，子彈雨裏飄過，差點被政敵陷害監獄裏也進去過，對面一個十六七歲不到的少年，年輕而英俊的臉上帶着微微的輕松笑容，面上一副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他的自信神色，稚嫩得仿佛沒有經曆過任何的風雨，卻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是剛剛經曆了怎樣驚心動魄的一年，并且成功以勝利者的身份踏破重圍而出，這才擁有了臉上那自信而淡然的微笑。
這樣兩個差距得明顯十萬八千裏，人生仿佛永遠不可能有交集，哪怕是父子都會出現年齡代溝的男人，突然都覺得對方都是個男人，突然就好像明白了對方心裏的想法，對方在想什麽，在考慮什麽，奇迹般地，楊凡再也沒有把陳金當做一個孩子，當做一個擁有超凡能力的少年，而是把他當成是一個男人，一個和自己同樣的成熟男人，經曆過風霜，仍然青翠不改，竟然有了知己的感覺！
“兩塊地，我一定會拿到手。”陳金舉起兩個手指，自信地笑着說道。
楊凡笑了，眼角微微有些皺紋：“如果隻是地，韓陽書記那也有，一直賣不出去，很頭痛，位置也不錯。”楊凡暗示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是爲了投資，或者獲得官場上的關系，去購買市委書記韓陽的那塊地好處更大，因爲那等于是給韓陽書記增加了政績，将獲得韓陽的好感與一定的信任，打下不錯的關系基礎，并且韓陽身爲鵬城市委書記在鵬城的能量，當然不是他楊凡區區一個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能夠比拟的，這是楊凡作爲一個知己好友，提出對陳金最有利的建議。
陳金也笑了，搖了搖頭：“楊凡叔，我隻要你的。”
“爲什麽？”
“因爲我們是自己人。”陳金的回答比任何人都要坦直，卻是經曆過戰場的楊凡最欣賞的那種坦直。
楊凡大笑：“不錯，我們是自己人，而且我們永遠知道你會做怎樣的事情，不會做怎樣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會做怎樣的事情，不會做怎樣的事情。”一如當時在審訊室時掏出槍拍在桌子上救陳金時的豪爽。
“隻是小金你可能還不明白，我現在的情況。”隻是說到這裏，楊凡突然神色一整，這樣地說道：“小金，上次的事情過後，當時我們都很樂觀，覺得都是好事，隻是最近時間慢慢過去，我才慢慢感覺到，上次的事情确實波動太大，震動太大，惹下了太多的後遺症，太多的麻煩，當然若是再給我一次選擇，我還會那樣做，絕不後悔。”楊凡眉頭皺也不皺地說道。
“不過現在面臨的麻煩，也要告訴你知道，說起來也算好笑，我畢竟是戰場裏出來的，雖然在官場裏混了那麽多年了，可是對于這些人心的細緻把握，遠遠比不上官場出來的老油條們，直到最近才根據那些大佬們的反應，慢慢猜出了周圍人的心思，反應這麽遲鈍，難怪差點鬥不過何宗賢還有王副市長他們。”楊凡淡淡地說道。
“因爲這次的事情，實在太大，竟然出動了中央級别的力量，王副市長堂堂一個市委高級幹部，以雷霆不及掩耳的速度，就被輕易拿下，并且再也沒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這樣的事情，很多人雖然不是直接相關者，但畢竟觸動很大，曆來惹動高層直接介入的事情，下面的人表面不說，内心中都會有一定反感的。很多人雖然和他們沒有太大關系，可是兔死狐悲啊，畢竟兔死狐悲。”
“這樣的反感不好向上面發作，不敢向上面發作，自然就要向下面發洩，向這件事件的既得利益者發洩。”
“這次事件目前看起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誰？除了省裏那些誰都不敢惹的大佬，王副市長後台本來的政敵外，下面目前看起來得到好處最多的小蝦米，看起來就是我楊凡了。”說道這裏，楊凡不禁阚然長歎：“如履薄冰，如履薄冰啊。”
“這次事情，雖然扳倒了何宗賢他們，也得到了省裏某些領導暗中的賞識與好感，可是也惹來了本地一大批中高級領導幹部的厭惡，或者說是潛意識中的反感。”
“我敢打包票，本地絕大數中高層領導幹部，絕不願意我楊凡能夠借着這件事情爬起來，應該說是絕不願意任何這件事情的既得利益者借助這件事情的餘威爬起來，不然這類事情，上面那些大佬的關系者多了，今天弄一件，明天弄一件，這回倒黴的是王副市長，下回倒黴的就不知道是誰。”楊凡有些苦澀地說道。
“就比如今天遇見的金副市長，他金某人就未必樂意看着我楊凡上位，政法委書記的位子，誰不喜歡。”楊凡淡淡地說道。
“雖然省裏某些領導有些賞識，不過上面畢竟不會太過關注下面市裏的這樣一些小事，最多也就是随意提一句，這樣的事情，下面市裏應付起來辦法就太多了，就比如最公平的拿政績說話，比如這次賣地的事情，公開公平的說，完不成這個事情，自然應該讓能完成這類事情，或者有别的功績的人上位，能者能上嘛，畢竟我上面沒有真正的後台，不會有人說一定非要我楊凡上位不可。”
“所以小金，我現在面臨的局面，不樂觀，非常不樂觀啊，保住目前的職位或許沒有問題，想要前進一步，實在太難。”楊凡淡然地笑着說道，不過神情中沒有半點的後悔，顯然并不認爲自己之前的事情有做錯，他笑着輕聲說道：“小金，所以目前我面臨的局面，其實很可能不一定是解決了這兩塊地的問題，就能解決的，當然很可能有很大的幫助，或許完成了土地這件事情，我就上去了，可也或許解決了這兩塊地，上面還有别的說法，比如學曆，比如資曆，比如等等，我們要對抗的，并非是一個敵人，而是鵬城暗中整個的潛規則，一種情緒，這比單獨對抗某個敵人更難，更是險惡，難以獲得勝利……所以韓陽書記那裏，其實不失爲一條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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