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喝了口牛奶,看着荷香。[]
“還真是巧了,我也會彈吉他。元帥的原話是‘要加個吉他’,從語境來看,完全可以理解爲‘原本就有吉他但不夠,要加一把’。”
“所以我才會在意啊,”荷香雙手作着打鼓的動作,眼睛卻看着頭頂上懸浮的立體星圖,“那個白小不點,是不是在知道了這一點之後才這樣說的呢?我不覺得unsa的情報收集能力會有這麽強耶!”
“别小看unsa啊,再說,你曾經隸屬的組織在外人看來很像是邪教或者極端恐怖分子們的團體,收集這類團體當中高位幽能者的相關情報是很正常的啊!而我,我是太陽系聯邦最好的科學家的兒子,也是四級的高位幽能者,會知道我會彈吉他也沒啥吧?”
“說到這,别給我說中啊,”荷香看着肖飛,“你該不會覺得會彈吉他耍起帥來更給力,所以才學的彈吉他?”
“錯!”肖飛一本正經的答道,“我學吉他是因爲我老爸說在女生宿舍門口彈吉他然後被人潑洗腳水那是男生的浪漫!”
“我就知道,有時候我還真佩服我自己,有個那樣子的師傅還能出淤泥而不染……不過,你真的跑去彈然後被人破洗腳水了?”
“不,我學會了以後才想起來unsa的幽能者養成機關是男女生是分開的,你也知道吧,幽能者在具體的鍛煉過程中男女有細微的差别……所以如果我要去彈琴的話,就要穿過幾百公裏的未開地區,然後通過由機械警犬、自動防衛機器人組成的防線……”
“你就是個笨蛋,無可救藥的那種。”
荷香将肖飛的話做了個簡短的總結,然後話鋒驟然一轉,又回到了剛剛的話題上:“确實,肖飛你的說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可就算她知道這些,爲什麽要那麽刻意的說出來呢?這可是在戰場上一軍的統帥用軍用通訊頻道出的信息啊,不可能用一個‘腦袋秀逗’的理由就蒙混過去吧?”
肖飛沒有立刻答話,若有所思的沉默着,寂靜一下子降臨了空蕩蕩的艦橋。
片刻之後,肖飛用格外認真的口吻說道:“記得你師傅把你踢給我之前說的那番話麽?就是混沌與秩序的那番。混沌中産生的有序,單看這句話的話,你覺得最符合這話的描述的事物是什麽?”
“不要問我,自诩滿腹經綸的船長閣下你還是直接說答案吧。”
“配合下嘛……算了,答案是未來。”此時肖飛的樣子就是他老爸上課時的翻版,兩手興奮的坐着各種手勢,唾沫飛濺,跟打了雞血一樣,“你看,未來是不确定的,隻要它還沒有真正成爲‘現在’,誰也無法百分百準确的描述它的狀态,可它又是有序的,它是由無數‘現在’當中就已經存在因素最終演化而來的,所以當我們回頭看的時候,才會産生所謂的‘曆史的必然性’這種說法。所以未來同時兼具了混沌和秩序兩個屬性……”
“等下等下,”荷香擡起手阻止肖飛繼續說下去,“你該不會打算告訴我,那位白的元帥小姐預知了未來而那些亂來的話其實是給我們的建議?這怎麽說都太扯了吧?還有,那是什麽樣的未來才會讓她向一個窮兇極惡的海盜及其幫兇提出那麽秀逗的建議來啊?”
看來荷香已經承認自己是“窮兇極惡”的幫兇了。
“什麽樣的未來嘛……假設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麽自然就是我們一起組樂隊的未來了……”
“一本正經的期待你的我真是個笨蛋”荷香扶額。
“開個玩笑而已,”肖飛聳聳肩,“不過預言這東西就是這點不好,不到它該應驗的時刻,就無法判斷真假。不如這樣吧,你看,我們船上缺的人有領航員、廚師、醫生,船匠什麽的因爲蘇有自我修複的能力就不需要了,我們接下來就按照這種标準了找夥伴,比如說廚師要有怪怪的卷眉毛,醫生要是藍鼻子的……”
“我現在舌頭還因爲剛剛那杯牛奶而麻得不得了,心情相當的不爽所以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啊哈哈……”肖飛幹笑兩聲,清了清嗓子總結道,“總之我們選船員的時候,就隻以實際的需求出,不理會那個元帥的建議,不就行了麽?如果選進來的人裏沒有會樂器的,就證明我們多心了,這純粹是元帥在放毒電波。”
“如果選進來的恰好都是會對應樂器的呢?”
荷香話音剛落,肖飛就扭過頭,沖她咧嘴一笑:“那就爽歪歪了,我的船會成爲銀河歌姬的座艦……咕……”
給了肖飛後腦狠狠一擊之後,荷香一把從他手裏搶過喝空了的杯子,站起來就要往門外走。
這時候,肖飛從背後叫住了她:“荷香,你爲什麽會打架子鼓?”
少女停下腳步,側過臉看着肖飛。
“想知道?”
“算是吧,剛剛你提到會打架子鼓的時候,表情看起來好複雜,所以就想問問。”
荷香歪了歪腦袋想了想,終于轉過身子,重新坐到肖飛身邊。
“好吧,那就如你所願,大略的講一講吧。帶着認真洗幹淨耳朵聽好哦!”
“是是。”
荷香把手裏的杯子放在身邊,兩膝并攏,用手臂抱着弓起的大腿,順手把畫滿Q版小貓頭像的睡裙的裙角壓好斷了肖飛的想頭,然後擡起頭,看着虛拟的星空,醞釀了一會兒開口了:
“我呢,并不是非常有天賦的幽能者,老實說,我一直在懷疑師傅選我的理由隻是看我太可憐——我們隐修會的幽能者,大部分都是孤兒,像師傅這種本身就是隐修會幹部子弟的是極少數。當年我被隐修會從孤兒院裏買出來,經過一些初步的訓練後,就像商品一樣,在隐修會的隐者大廳中等着有收徒資格又沒有帶徒弟的大師認領。
“平時一起訓練的夥伴們被選得差不多了之後,大廳裏的人影開始漸漸的稀疏,那個時候還很小的我突然知道了什麽叫做恐懼,因爲我知道,沒有被大師選中的孩子,将會被送進隐修會的幽能研究機關。之前接受的殘酷訓練讓我本能的意識到,那個研究機關非常的可怕,所以,被恐懼攫住的我,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說着荷香瞪了眼肖飛,卻驚訝的現這家夥完全沒有恥笑自己的意思,而是一臉溫和的注視着自己。
帶着點意外的表情,荷香繼續接着剛才的話頭。
“我的哭泣引來了幾個sp的注意,他們商量的一下就往我這邊走,看起來是要在引起大人物的不快之前把我料理掉。這個時候,師傅匆匆忙忙的登場了——她竟然在這麽重要的儀式前睡過了頭……那個人就是這麽少根筋……然後,她看到了我,于是她走了過來,趕走了sp,爲我拭去了淚水。
“就因爲有這樣的經曆,我拜師以後,一直都非常非常努力的練習着,每天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感受幽能,協調身體中芯片的運動……一開始進步确實很快,可一段時間後,我遇到了瓶頸。無論怎麽努力,輸出就是不能再提高,原本能做得很好的持久練習也因爲焦躁而變得不穩定起來。我非常的焦急,可師傅卻整天還是那副樣子,對我笑嘻嘻的,聊天也總是‘我看見新款的衣服耶,小荷穿起來一定很好看’或者‘我學會了一樣新菜式,做給小荷吃哦’。
“那時候我已經十三歲了,卻還是個小孩子,完全不懂師傅這樣做的用意,反而漸漸覺得師傅是認爲我的資質就那個樣子了,随意随便怎麽樣都好。自暴自棄起來的我,開始穿些很奇怪的衣服,還在耳朵上打了孔。可師傅總是對我笑着,穿怪衣服她會說‘小荷果然很适合酷酷的衣服’,打了耳洞她反而跑出去幫我選耳環……後來我幹脆,翹掉了修煉,跑出去跟一幫落魄海盜混了起來。
“就是在那裏,我學會了打架子鼓。那夥海盜算是異類,他們感覺根本不像是壞人,教我打鼓的那個大叔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上班族。他說我很有打鼓的天份,而我也在打鼓中随意揮灑着汗水,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終于找到了自己……
“然後,有一天,那夥海盜從屬的大海盜團的小頭目不知道怎麽的看上了我這個不起眼的小女孩,在一起玩樂隊的其他人的哀求下,他總算是放棄了強暴我的打算,卻依然要求我脫光衣服陪他喝一晚上的酒……他知道我是幽能者,所以威脅我說我要是不從就殺光樂隊的人……當時突然有種沖動,心想幹脆就這樣堕落下去也不錯,可就在這個時候……”
“你師傅跑出來了,對吧?”肖飛輕輕接了一句。
“嗯,”少女仰望着星空,臉上閃耀着可能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光彩,“她直接打飛了酒吧的門,氣勢洶洶的就沖了進來。那是我拜師以來,師傅采取過的最高調的行動。她用和往常不同的銳利眼神盯着我的眼睛,質問道;‘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如果你真的這樣決定了,那我們就真的不再是師徒了!’
“‘那又怎樣,’我歇斯底裏的對師傅喊,‘反正你對我都無所謂了!’
“可師傅立刻喊了回來,我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激動的說話,她說:‘那是因爲我相信你!有些事情隻有依靠自己去領悟才會真的有突破,正是因爲資質不好,你才更需要靠自己去感受啊!想想你打鼓時的感覺吧,這種感覺,你不自己體會到,我怎麽教你都隻會徒增你的焦慮而已啊!’”
“她一直都好好的看着你呢。”
“是啊,”荷香微微點頭,輕聲應着肖飛的話,“當時意識到這點的我,一下子就軟了下去,結果那個海盜小頭目似乎看準了這個機會準備挾持我做人質和師傅對峙,結果……你一定不知道我師傅起飙來有多可怕……事件解決後,我原本以爲按她的個性應該不會太嚴厲的懲罰我,誰知道她從她平時放雜物的大箱子的最裏面抽出了一把鐵尺,要我撅起屁股,狠狠的抽了我一頓。”
肖飛嘴巴都何不攏了:“真的假的?那個看起來很沒神經的家夥竟然……”
“當然是真的,現在想起來我屁股還隐隐作痛呢!”這樣說完,荷香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剛剛柔和,“懲罰結束,師傅給我做了多大補的東西,吃得我們兩個一起鼻血直流……”
少女的話被她自己的竊笑打斷了,片刻之後,她才調整好狀态繼續:“後來,她打着讓我不忘教訓的名号,強迫着我在腿上紋了這個刺青。”
“原來如此,”肖飛伸了個懶腰,往後一躺,倒在地上擺了個大字型,“說起來,從你剛剛的回憶看,你師傅和我老爸真的很像啊!我老爸啊,也是那種看起來怎麽樣都無所謂,吊兒郎當的,一到關鍵時候就級靠得住的類型呢!”
“看得出來。”荷香低下頭,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肖飛,猶豫了一下将“你也一樣”這四個字給吞回了肚子裏,改口道,“有其子必有其父嘛!”
“反了吧?”
“随便了,這種事。”說着荷香也伸了個懶腰,一下子躺到了地上。
“我說啊,臂枕這種東西,一般是情侶之間才會分享的,你要麽就立刻轉職當我的炮友,要麽就趕快把腦袋從我大臂上拿下去。”
“哎?我不要,地闆又硬又涼腦袋枕着很不舒服啊!借我枕一枕又不會少塊肉,别那麽小氣嘛!”
就算荷香不撒嬌,肖飛也斷然不會把她從手臂上趕下去的,所以他們兩人就維持着這樣的狀态,一起看着星空。
就在兩人正在醞釀着某種氣氛的當兒,一個新的懸浮窗口在他們和星圖之間冒了出來。
“蘇?”荷香被窗口中近在咫尺的人臉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問了出來,“你不是睡着了嗎?”
“她就是這艘戰艦,睡覺隻是興趣。蘇,怎麽了?”
“從安塞波網絡收到一條信息,是之前你登6的特殊編碼組。”
那是由公共服務器的安塞波生器出的一連串特殊加密編碼,每個編碼對應一個郵件地址,以此來提醒分散在銀河各處的郵箱所有人有新郵件。肖飛給蘇的,就是他在航海者之家的時候新申請的郵箱的對應編碼。
這個編碼組同時是密鑰的一部分,和郵箱擁有人的手裏的另一段編碼湊在一起,就能組合成完整的密鑰,這樣郵箱的擁有者就可以不必冒着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的風險登6郵箱讀取郵件,隻需要簡單的送一個回應信号,就可以讓郵件服務器播加密過後的郵件内容——同時郵件内容中将包含下一次“提示”用的特殊編碼。
這是目前宇宙中公認保密度較高的通訊方式之一,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爲生活在陰影裏的人們進行跨銀河通訊的重要手段——對人類的犯罪者來說更是如此,因爲這個系統的主服務器在有銀河版的瑞士之稱的清河人手裏。
“信号,接收郵件的内容,開始解碼。”
不過兩秒鍾,蘇就報告道:“解碼完成。”
一個新的窗口跳了出來:“尊敬的屠夫先生,聽聞您對天琴遺産感興趣,所以你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合作邀請,不信請您到如下坐标來親眼确認一下我們找到的‘東西’。”
“喂喂……不會這麽巧吧?”
肖飛眉頭擰成了一塊,這是因爲郵件最後那行坐标,和蘇從那個天琴記錄晶體中看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