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菊方才也是一時情急才失了态,這會兒被邢夫人一,忙壓下了着急,緩了緩氣,正好王善保家的打完人進來了,綠菊才慢慢把事情起因經過全了出來。
綠菊不是賈家的家生子,而是邢夫人從娘家帶回來的,不過邢夫人剛嫁入賈家時,綠菊當時年紀,還不是大丫頭,而隻是一個粗使的丫頭。于是當時她就被安排去了賈家衆丫頭一起住的地方,和裏面不少的丫頭都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後來邢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紛紛大了,被指派出去嫁了人,綠菊就被提了上來當了她身邊的大丫頭,當初的丫頭們,也各自有了去處,雖然再沒有她的運氣能成爲主子身邊的大丫頭,可也有不少進了賈母王夫人寶玉等處做了二三等得丫頭,盡管這樣,當初的情誼卻是一直保留了下來。綠菊爲人和善,向來不喜歡和人争些什麽,人緣很好。這些年邢夫人手頭有了錢,連帶着綠菊也寬裕不少,有些也是買回來的丫頭,因爲品級不高,存的錢不多,有時候難免問她借些銀子,綠菊也都很慷慨,因此有好些人都對她心懷感激。
這次的事,就是在賈母院子裏當三等丫頭的芬兒來告訴她的。芬兒是被賣進來的,家裏原本就不寬裕,上面一個姐姐兩個哥哥,下面還有三弟妹,再加上還有奶奶這個老人,家裏負擔很重,她姐姐也是被賣掉的。雖然這些年有芬兒存了錢給家裏寄過去,減輕了些負擔,可随着哥哥娶親,家裏的錢就有些不夠用。三年前,她奶奶去世,恰好那年年景又不好,一家人就靠着芬兒存的那銀子艱難度日,家裏的錢就有些不夠,甚至買塊薄木棺材也困難。還是綠菊借的錢,才讓她奶奶安然入土,爲了這件事,芬兒對綠菊,一直很感激。
原來,芬兒雖然是三等丫頭,可賈母院子裏,爲鴛鴦一人獨大,鴛鴦深得賈母信任,也不怕下面人争,很樂意給她們機會露臉,各司其職下,芬兒也不少見到賈母。前幾日她當差的時候,隐隐聽見賈母跟鴛鴦起了邢夫人,想到綠菊,芬兒就對這件事上了心。幾次心探聽下來,她才知道,原來賈母眼看着賈赦越來越出息,可卻跟她越來越離心,反而和邢夫人親密不已,心裏就擔心賈赦以後會被邢夫人前者鼻子走,甚至對她不孝,所以有心在外面挑選些美貌女子塞給賈赦,一來讓邢夫人堵心,吃醋,最好是在賈赦面前撒潑,從此讓賈赦遠了她,二來也是讨好賈赦,讓他念着這份情。
芬兒是知道綠菊對邢夫人的忠心的,一聽這事,馬上找了個機會來告訴綠菊這件事,綠菊也被吓到了。賈赦可是出了名的貪花好色之人,也不知道曾有過多少女人,至今大房的偏院,還住着不少姨娘通房丫頭呢,雖然賈赦現在變了很多,出征回來後和邢夫人好得蜜裏調油似地,可現在太太懷了孕,根本不能同房,萬一賈赦真被賈母派來的人勾去了魂,那邢夫人可怎麽辦?綠菊是邢夫人的陪嫁,自然是一心向着邢夫人的,聽到這消息那還得了,這才急匆匆的回來報告邢夫人,也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老太太真的是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呢,太太現在還有四個月的身孕呢。”綠菊話音方落,王善保家的就忍不住跳了起來,氣道,“以前太太吃了多少苦,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難得太太和老爺越來越好了,老太太又來插一手,難道是希望老爺又沉迷進女色裏嗎?太過分了!”
自邢夫人嫁入賈家,因爲一直不受賈赦喜愛,甚至連賈母對她都沒什麽情誼,邢夫人過得很艱難,連帶着,王善保家的這個邢夫人的陪房,在府裏也沒有多少臉面,老太太身邊賴尚榮家的王善保家的自知比不上,可連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都比不上,王善保家的心裏就不舒服了。以前是迫于無奈,隻能看着周瑞家的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現在好不容易賈赦對邢夫人上心了,她在府裏越來越有臉面,怎麽能叫賈母給毀了呢?要是到時候賈赦看到美人,又犯了貪花好色的老毛病,那太太……不是王善保家的看了自家太太,而是現在邢夫人懷着孕,根本不能和賈赦通房,男人啊,幾個能忍耐得住寂寞的,王善保家的根本不認爲賈赦能抵抗得住**。爲了邢夫人,也爲了自己,這一刻,王善保家的可是把賈母很到骨子裏了。你你老太太,不好好享福,爲什麽一定要弄出事來呢?!當然,這話她還沒膽子出來,隻好用着憤懑的神色,向邢夫人表達着自己對賈母的不滿。
王善保家的都這樣了,邢夫人心底的不快就可想而知了。賈母這種做法,擺明是要讓賈赦對她離心,一都不顧念她是她名正言順的兒媳婦,根本是半都沒有爲她着想。這要是原主,心胸,隻怕都能被賈母氣死……邢夫人猛地打個激靈,賈母,不是真的想要氣死她吧,要知道原主可是出了名的心眼的,懷着孕的當口,賈母賜下美貌如花的女人給賈赦,原主還能憋住這口氣,不大鬧一番才怪呢。這懷孕的人,最忌諱生氣激動,到時候,指不定還會怎麽樣呢……
邢夫人以最大的惡意揣度賈母的心思,越想就越氣憤,賈母的心,未免也太毒了吧,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也是她的孫輩啊,就算她讨厭她,看在孩子的面上,爲她多想想怎麽了?邢夫人可不認爲賈母真的是爲賈赦着想,這年代,雖然有婆婆擔心兒媳婦懷孕的時候,兒子會耐不住寂寞,可賈母絕對不是,這麽多年,她對賈赦可都是淡淡的,壓根不見有什麽關心。偏這個時候突然當起慈母來了,邢夫人怎麽想,都覺得這根本是沖着利益來的。
“早知道老太太不喜歡我,卻怎麽也沒想到,她就那麽看不得我好!”幾乎是咬着牙的,邢夫人恨道,想了想,她問翠漪,“芬兒有沒有老太太打算送誰過來?是在府裏挑的家生子呢,還是外面買進來的?”這麽多年,邢夫人對内宅的事也知道一,家生子雖然賣身契捏在主子手裏,可也得分什麽情況。要是那人是媳婦的陪嫁,賣身契捏在媳婦手裏還好,最怕的,就是婆婆賞下來的男方府裏的家生子,這種人,賣身契是到不了媳婦手裏的,因爲是長輩所賜,還格外有體面,輕易正房媳婦也不好作,而且這種人父母親眷全在府裏,人脈消息之寬廣神通,絕對是正房太太的噩夢。反而是那些外面買來的,一般多爲破落戶,即使是良妾,輕易不好賣,可在府裏半根基也無,對付起來倒是方便……這倒不是真要對付那些女人,她對賈赦還是有信心的,邢夫人這一問,主要是想知道,賈母對她,到底是什麽意思。要是外面買的,就她還對她有幾分的寬容,要是家生子……
綠菊有些爲難的看看邢夫人,又看看王善保家的,半天不敢出話,邢夫人見狀,臉上一冷,閉上了眼睛。倒是王善保家的,被急得半死,忙問道:“你支支吾吾的幹什麽,太太問你話呢,還不快!”
綠菊被逼得沒辦法,隻好低着頭,聲道:“具體的芬兒也沒,可、可聽……”她觑眼看不出喜怒的邢夫人,終于還是把話了出來,“芬兒,老太太找了二太太,讓她幫着一起挑府裏有哪些丫頭是模樣好有規矩的……”到最後的時候,綠菊的聲音得幾乎都聽不見了,顯見的,她也是知道裏面的道道的。
王善保家的覺得不對:“二太太是二房的人,,老太太這怎麽想的,怎麽還叫她來問話?二太太背後還不定怎麽想呢。這不是把我們太太的臉往地上踩嗎?”她看了邢夫人還要再,被綠菊急忙給拉住了,使了個眼色,王善保家的這方如大夢初醒,看着邢夫人難看的臉色,半句話不敢多了。
邢夫人雖然早有準備,可真聽了綠菊的話,卻還是忍不住地爲賈母的心狠驚了一下,難怪人能一路走到現在老太君的位置呢,這份狠毒,可不是萬中無一的?!等再聽裏面還插着王夫人,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了起來。這可真沒把她這個大媳婦放在心上了,在二房面前,半也不掩飾她對她的不重視呢。就不知道,這是單純的不喜歡她這個人呢,還是因爲不喜歡大兒子偏心造成的。冷哼了一聲,邢夫人臉上是綠菊王善保家的從來沒見過的冷酷和淡漠:“老太太的決定我是做不了主了,隻是最後到底鹿死誰手,那還不一定呢!”
綠菊和王善保家的交換個視線,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擔心,偏卻不句安慰的話來。賈母這做法,對邢夫人,真的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