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禅台上,兩個人相隔十餘丈搖搖對峙。一方是隻有一條腿的左冷禅,一方是拿劍當拐杖使,似乎風大一點就能吹倒的定靜師太。這樣的兩個人比武,讓人看着就揪心,簡直是殘疾人運動會。
兩人對峙了半晌,定靜師太終于說話了,她輕笑了一聲,說道:“左師兄,麻煩你過來好嗎?我走不動了。”
這句話一出,台下群雄險些集體暈倒,唯獨王浩卻一下子心情輕松了不少。定靜師太雖然像是秋風中的枯葉,但就憑她這句話,王浩知道她的神智還是極爲清楚的。定靜師太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神智又很清楚,絕不會自己找死。她既然堅持要和左冷禅比一場,王浩相信她一定是有幾分把握的。
左冷禅聽了定靜師太的話,也爲難了一陣。定靜師太走不動,他一動起來也很困難。左冷禅隻剩下一條腿了,要移動位置就隻能單腿蹦着走。這個動作平常是沒什麽,可左冷禅剛丢了一條腿,傷口處劇痛難忍。表面上的若無其事,其實是全靠他驚人的毅力支撐着。要是換一個人,早就大聲哀嚎了,哪裏還能比武?現在又要他單腿跳,這不是折磨人嗎?
左冷禅嘴角微微咧了咧,見定靜師太一副“你不過來我就站着不動”的架勢,無奈之下隻好緊咬鋼牙,慢慢地向前蹦了一步。這一步蹦出去,左冷禅疼的差點昏過去,額頭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樣流了下來。但左冷禅畢竟不凡,既然已經開始蹦了,索性把疼痛都忘到一邊,眼睛隻盯着定靜師太。
好不容易将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一丈左右,左冷禅猛地一用力,身體縱起六七尺高。淩空向定靜師太撲來。在左冷禅看來,定靜師太早已是油盡燈枯,隻需再推一把就能把她打敗,所以幹脆一招決勝負!
誰知定靜師太見左冷禅撲來,竟然絲毫不顧一派掌門的身份,身體仆倒,來了個“懶驢打滾”,拖泥帶水地滾出丈許遠。她這麽一躲開,左冷禅的淩空撲擊頓時撲了個空。更嚴重的是,左冷禅在落地時傷口又是一陣劇痛。疼的他另一條腿用不上力,也跌倒在地。
兩個原本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地高手一起在地上打滾,這讓所有人都看的把下巴砸在地上。可是讓他們把眼珠子也突出來的是,定靜師太避開左冷禅的這一擊之後,自知站不起來,索性就躺在地上滾了回來。一劍劈向左冷禅僅剩的那隻腳。既然是點到爲止的比武,定靜隻要劃傷左冷禅一點表皮,就算是赢了。
而左冷禅正疼的渾身冒汗,也一樣站不起來,無奈之下也隻能一縮腳,像定靜那樣翻滾着避開。定靜一劍砍空,兀自不肯罷休。四肢着地爬着去追左冷禅,一劍一劍全無章法地亂劈,目标隻是左冷禅的那隻腳。左冷禅一時反不過手來,隻能連連翻滾,又滾出去好遠。才趁着定靜一時追不上,将腿蜷縮起來坐在地上。
坐起來之後,左冷禅眼中兇光大盛。以他的身份地位。竟然被人打的滿地亂爬,實在是把面子都丢光了。既然殺了一個嶽不群,也就不在乎再殺一個定靜師太了。今天不把定靜地性命留在這封禅台上,左冷禅這口惡氣怎麽能消得了?
可是當定靜師太追上來,也盤坐在他對面,兩人真正交起手來的時候,左冷禅才難受的發現。定靜師太雖然因爲受傷未愈。餘毒未清,以緻體力消耗殆盡。但始終躺着沒怎麽動的她,内力還有一小半。相比之下,左冷禅雖然體力稍勝,但因爲已經苦鬥過一場,内力已經消耗光了,所以要遜色定靜一籌。硬拼下來,左冷禅還要略略吃虧!
發現這一點之後,左冷禅也并不氣餒。現在是比劍法,他自信自己的劍法遠在定靜師太之上,他還是有勝機的。可是左冷禅想以長擊短,定靜師太自然也看出了雙方地優劣之處。所以她根本不和左冷禅比什麽劍法,兩人不都坐在地上不能移動嗎?定靜師太就把劍當斧子使,一劍一劍像劈柴似的直上直下地劈砍。
定靜師太的這一手讓左冷禅無法回避,除非他繼續打滾,不然他就隻能橫劍擋架,一身的精妙劍法,竟然全都使不出來!如此一來兩人比的就是内力了,左冷禅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大錘反複捶打的鐵胚,被劈的是臉紅心跳,雙耳轟鳴,郁悶地直想吐血。
台上的兩人打的乒乒乓乓,台下的上萬人則全都看的傻眼!這是兩個高手比劍嗎?這簡直比兩個三四歲地小孩子打架還幼稚!不少人都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了。如果是讀書人遇到不符合讀書人身份的事,大概都會說一聲“斯文掃地”,眼前兩大高手的行徑又該怎麽說?想不出合适地罵人話來,真是讓人恨不得大吼兩嗓子。
定靜師太揮劍連劈,到了後來簡直像是在剁餃子餡兒了。左冷禅這個時候想滾開都找不到空隙,隻好咬牙硬撐着。但時間越久,左冷禅就越撐不住,橫在頭頂上的長劍越來越低,漸漸地接近他的腦門了。也許下一劍砍下來,就會把他的腦袋劈開。可是左冷禅别無選擇,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定靜師太心慈手軟上,不然他死定了!
定靜師太其實真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左冷禅雖然連番暗算恒山派,但每次都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恒山派早就死傷殆盡了。定閑定逸和大批恒山弟子的死,那是嶽不群下的毒手,左冷禅殺了嶽不群,定靜師太還要感謝他呢。所以就在左冷禅将要支撐不住地時候,定靜突然變招,長劍改劈爲削,貼着左冷禅手中寶劍地劍脊橫着劃了出去。
這一招其實簡單之極,若是在平時,别說是用來對付左冷禅,就是一個普通的弟子都騙不住。可是左冷禅此時地手臂早已麻木不堪,雖然心裏明白該怎麽抵擋,可手卻不聽使喚,結果隻能眼睜睜看着定靜一劍削斷了他的兩根手指。左冷禅的手指一斷,頓時握不住寶劍了,“當啷”一聲落在地上。定靜師太也不再攻擊,隻是喘着粗氣,用劍指住左冷禅的咽喉。
這樣的情景,誰都知道是定靜師太勝了。一衆恒山弟子和王浩都高興的要飛起來了,歡呼一聲沖上台去,将定靜師太團團包圍在中間。就在被恒山弟子擋住所有人視線的同時,定靜師太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體仰天就倒。恒山弟子見狀大驚,齊聲嬌呼出來。王浩反應的最快,急忙豎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她們都不要聲張,然後吩咐道:“趕緊拿療傷藥出來,再來兩個人給師太運功療傷!”
聽了王浩的話,這些恒山弟子才明白過來,有人急忙掏出恒山派的療傷聖藥給定靜師太服下去,又有兩個年紀大一些的弟子伸手按在定靜師太的背上,輸入真氣療傷,其餘的弟子則緊緊圍繞在旁邊,不讓别人看見裏面的情況。過了片刻,定靜師太長出了一口氣,臉色好了一些,開始自行運功。那兩個助她療傷的弟子依然不放手,反正她們的内力都是同根同源,倒也不用擔心真氣互相排斥。
他們在這裏療傷的時候,嵩山弟子也上來圍住了左冷禅。左冷禅此時是萬念俱灰,他花費了無數心血,又丢了一條腿和兩根手指,最後還是落得個一無所有。而丢掉了一條腿和兩個手指,讓他的武功也廢了大半。少了一條腿,身法就無從談起;右手缺了兩根手指,也無法使劍了,左手劍的功力至少要差一半。這樣的下場,讓他如何能接受?從嵩山弟子圍上來,到把他扶下封禅台,左冷禅始終渾渾噩噩,好似木頭人一般。
衆多嵩山弟子見他們的掌門變成這個模樣,都是悲憤之極,其中幾個站起身來朝恒山弟子這邊走來,氣勢洶洶地就要動手。外圍的恒山弟子見他們過來,立即戒備地道:“你們想幹什麽?站住!”
王浩在人群中聽到外面的喝咤聲,急忙擠了出來,擋在恒山弟子前面,長刀一橫,說道:“怎麽?嵩山派輸不起嗎?誰想動手,就沖着我來!”
陸柏可知道王浩的厲害,唯恐自己人吃虧,急忙叫道:“都給我回來!”
他的一聲大喝,叫住了那幾個嵩山弟子,也驚醒了左冷禅。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身邊的人,才想起剛才發生了什麽。左冷禅也不愧是個枭雄,說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既說是比劍奪帥,各憑本身武功争勝,定靜師太勝了左某,大夥兒自當奉他爲掌門,豈可再有異言?”
王浩聽到左冷禅這句話,也抱拳說道:“左先生果然有宗師氣度,拿得起放得下,在下佩服。”
左冷禅擺了擺手,什麽話也沒說,就讓弟子們扶他下台去了。
觀戰的群雄也都在議論紛紛,上萬人一起吵嚷,讓這個山頭變成了鬧市。比武的結果實在是太戲劇化了,當真是一波三折,最後竟然被最不可能奪得掌門之位的人得了手,怎不讓看熱鬧的人興奮?
方證大師、沖虛道長等高人也一樣搖搖頭歎息一聲,再點點頭頌一聲佛号。五嶽派成立,無論是左冷禅當掌門,還是嶽不群當掌門,對少林武當來說都不是好事。現在定靜師太當了掌門,他們可就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