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年的十月還未過完,寒冬的氣息卻已籠罩着整個江南,紛紛揚揚地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雪花飄灑落下,淅淅瀝瀝,隻半夜的功夫,便将整個臨安府銀妝素裹,遠遠望去,卻是分外妖娆!
而相對于外面酷寒的天氣,大宋的朝堂上卻是一片火熱,朝會剛剛進行到一半,内閣首輔賈似道、次輔吳潛,這時卻已在朝堂上争得面紅耳赤,各種攻讦的語言層出不窮,互不相讓,那架勢就隻差張口罵人和動手了!
當然,若真個動起手來,趙禥絕對相信,文弱的内閣次輔吳潛絕不是賈似道的對手!
帝座之上,趙禥好整以暇的看着堂下二人,你來我往、引經據典的駁斥着對方的論調,從兩人争辯開始,趙禥就一直面帶着微笑,靜靜的聽着,絲毫未曾因二人君前失儀而動怒!
經過這兩年的曆練,趙禥已逐漸具備了一個做爲帝王的最基本的素質,而在一衆朝臣面前,趙禥也漸漸豎起了自己的威信,中興之主的氣勢也在逐漸形成,雖然依舊奈何不了賈似道,不過,對于帝王心術、平衡之道等等,趙禥雖不敢說爐火純青,卻也将之能運用自如,因此,對付賈似道,趙禥也并非完全沒有手段。
而最簡單的,便是挑動朝中賈黨、吳黨之争。
雖然說,從曆朝曆代來看,朝堂之上的黨争,乃是一朝之弊病,禍患之源頭,不過,對于目前朝中的形勢來說,挑動賈、吳兩黨之争,卻是制衡賈似道的最好手段;因此,這兩年來,趙禥一直刻意培養吳潛的勢力,使之可以在朝在野皆能與賈似道抗衡!
而吳潛、賈似道二人亦是清楚趙禥的心意,因此,二人在朝堂上鬥得不亦樂乎,而趙禥也樂得看二人在自己面前演戲,權當無聊時解悶,趙禥相信隻要師傅還在朝中,賈似道絕對不敢有絲毫異動,至于吳潛,自己能給他權力,自然也能收回,絕不會有養虎爲患之虞!
“好了!”
忽而,趙禥将身子向後靠了靠,淡淡說道。
聞言,吳潛、賈似道二人也識趣了連忙住口,隻是兩人的眼神中依然在向對方傳遞心中的怒火。
趙禥淡淡的眼神掃了二人一眼,說道:“古有湖廣熟、天下足之說,兩湖、兩廣之地,乃是我大宋根基命脈所在,因此不容有失,今年湖廣等地雖不是風調雨順,卻也不曾有過什麽大的天災,可如今在湖廣之地竟然出現了糧荒,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其中緣由,朕也不想細說了,衆卿心中自然有數,傳朕旨意——将湖廣十七州知州就地免職,圈禁州府衙,令各州通判代行知州事!”
“陛下——”
賈似道聞言一驚,忙上前奏道。
“不用說了!”
趙禥臉『色』一沉,喝道:“那湖廣十七州知州,有十一人乃是首輔你的門下,因此,這件事賈卿當避嫌以示公正……”
說到此處,趙禥不等賈似道繼續說下去,擡頭喝道:“丁大全——”
列于吳潛身後的丁大全聞言出班跪伏在地,恭聲道:“微臣在!”
趙禥冷聲說道:“丁大全,朕命你爲湖廣巡案使,并賜朕随身寶劍一柄,代天巡獵,撤查湖廣弊案,朕再授你先斬後奏之權!”
丁大全聞言大喜,暗忖趙禥此言無異于給了他生殺大權,似是鐵了心要将湖廣兩路州府一幹人等清洗幹淨,揣摩出趙禥的心思,丁大全随即大聲應道:“謝陛下,微臣将竭盡所能,絕不負皇恩!”
趙禥微微颔首,對于丁大全的『性』格,趙禥心中了如指掌,其『奸』詐陰險,狠毒貪殘,朝臣莫不畏之如虎;然而,湖廣兩路吏治糜爛,正當以毒攻毒,以惡制惡,而趙禥也不擔心丁大全,若其膽敢貪污受賄、以權謀私,趙禥不介意借此機會敲打敲打他。
此外,拱衛司的偵騎早已遍布湖廣,趙禥雖不說對湖廣各級官吏了如指掌,但是,經過拱衛司的探察,對這一次糧荒一案的首犯,趙禥早已心中有數,如今已撒下大,且布局妥當,丁大全也隻是趙禥放入這灘水中的魚,隻有攪渾了這潭水,趙禥才好渾水『摸』魚!
而趙禥之前之所以一直未采取雷霆手段,剪除湖廣兩路的這些毒瘤,隻是擔心引起湖廣局勢動『蕩』,影響到太傅的北伐計劃。
一年半前,骧龍軍的建立,正是這北伐計劃的第一步,随後,楚離又相繼從兩淮、湖廣、雲貴等地抽調廂軍精銳,組建了禦龍衛和鷹揚衛,這兩衛的人數都在三萬人左右,成軍之後,禦龍衛鎮守宣城,與湖州的宣武軍、嘉興的鎮遠軍,組成一道東西方向的屏障,拱衛京師!
而鷹揚衛則鎮守江夏,與鎮守襄陽的骧龍軍成犄角之勢,窺伺江北蒙古人所據之地。
與此同時,大宋水師的籌建工作也已提上了日程,在軍機處曆練了一年半的文宋瑞被趙禥任命爲水師提督,督建水師,而水師的大本營則設在了錢塘鎮,并調集了常州、台州,福州等地造船工匠兩萬餘人,遷入錢塘,參與到水師船艦的制造之中。
錢塘鎮東臨出海口,船隻可向東出海,并沿東南海域北上,至松江、崇明等地,再沿長江水域,至建業、九江、江夏等内陸重鎮,亦可若沿海域一直向北,直趨渤海,直取蒙古人的後方!
一年的時間,數萬工匠日夜不停的工作,已建造大型戰船五十餘艘,小型樓船兩百艘,而蒙沖、先登等攻擊追逐戰船的數量數以千計,隻需再經過半年到一年的訓練,錢塘水師便可初步形成戰力!
可惜,趙禥心中也知道,忽必烈恐怕不會給足自己這個時間!
朝會過後,趙禥又一次登上了内皇城北側的承天閣,這座承天閣乃是内皇城中最高的建築,從這裏可以俯視整個臨安,可以将瘦西湖、錢塘江等等盡收眼底,每次朝會後,趙禥都喜歡在這裏呆上片刻,看看眼前這片安甯的土地,也算是給自己以警醒!
“可曾有太傅的消息?”
忽而,趙禥對随身的内侍問道。
那内侍聞言上前一步恭聲說道:“回陛下,最後一次接到太傅的消息是在三天前,從襄陽發出的,楚太傅在信中說,要去南陽!”
趙禥聞言一愣,旋即不解的喃喃自語道:“南陽?那裏可是蒙古東路軍統帥伯顔的地盤,太傅去那裏幹什麽?”
南陽,位于襄陽以北,距離襄陽大約一百五十公裏,乃是蒙古占領區的前哨,三年前,忽必烈攻鄂州、襄陽一帶,曾據南陽爲根基,忽必烈北返之後,南陽歸入東路軍統帥伯顔治下,并在此駐軍一萬餘人,虎視襄陽等地。
楚離率領斷鋒衛所屬,經過三日三夜的急行軍,趕到了南陽以東北方向五十裏外的雞籠山下,這雞籠山地區已趨近元蒙占領區的中心地帶,在雞籠山以東爲亳州城,正是東路軍統帥伯顔的駐地,伯顔在此駐紮了五萬蒙古鐵騎以及八萬步兵,并以此爲據點,向西可虎視襄陽,向東窺伺荊州、揚州,進而向南可直取臨安。
不過,斷鋒衛此次的目标不是亳州,以區區幾百人挑釁五萬蒙古鐵騎以及八萬蒙古步兵,這樣做無疑是以卵擊石,當然,這要不包括楚離出手!
斷鋒衛的這次目标是雞籠山上的一夥悍匪,這夥悍匪不僅劫殺過路商旅,更與蒙古人勾結,出賣江北的抗元義士,斷鋒衛的這次任務便是剿滅這股悍匪,同時,也是楚離對斷鋒衛特種作戰的最後一次考驗!
如今的斷鋒衛隻剩下了三百二十餘人,比斷鋒衛最初的編制一千人少了近三分之二。
當初,經過第二關的考驗後,通過第一關之後的四千餘人中,就隻剩下了九百餘人,淘汰率趨近于五比一,可謂是異常的慘酷。
而第三關考驗,更是困難無比,參與考驗者需要在楚離的精神威壓下堅持三分鍾,看似簡單,其實卻是三關中最難的一關,最終這九百人又淘汰了将近一半人數,隻有剩下的不足五百人入選。
這一關的淘汰率看似沒有第二關的高,其實卻不然,因爲能通過第一、二關并留下來的人,莫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兵貴精而不在多,雖然最終入選的人數遠達不到楚離的要求,但是,楚離并未降低标準擴充斷鋒衛的人數,反而通過層層篩選、淘汰,經過一年的嚴格訓練與考核,時至今日,斷鋒衛隻剩下如今的三百二十人。
楚離将這三百二十人分作四個組,分别以玄、黃、洪、荒四字爲名,并以葉骁羽、榮浩宇、程弘濤、年北海四人爲這四組的都指揮使,統領四組各八十餘人,而這次的考驗,将最終決定四人誰将是斷鋒衛指揮使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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