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徑直走向東宮,此時的東宮四周,密布着數千禦林軍,将整個東宮團團封鎖,便是一隻蚊子也飛不進去,然而,這樣嚴密的防禦對于楚離來說,卻是漏洞百出、形同虛設!
進入大殿,東宮内部各職司的内侍、宮女雖然依舊各司其職,但是卻彌漫着一絲緊張的氣氛,令人壓抑,而每個人眉宇間莫不透着一股陰翳和驚懼。
東宮内院花園之中,趙禥獨坐‘聽風亭’内,眼神望着湖面,皺眉沉思,忽而,一個人影出現在趙禥面前,趙禥驚立而起,擡手便是一記炮拳向眼前人影轟去,這一拳雖是倉促揮出,卻也蘊含了十成力道,若是擊實,便是數尺厚的宮牆亦要被轟裂,然而,趙禥卻感覺自己這一拳恍如轟入水中,層層疊疊的綿長勁力如抽絲剝繭般将自己這拳勁化去。
“師傅?”
這時,趙禥忽地看清楚眼前之人的相貌,蓦地驚叫道,“師傅,你總算是回來了——”
楚離揮手輕拂開趙禥的拳頭,皺眉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理宗趙昀爲何會提前四年去世?曆史爲何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動?”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說到此處,趙禥忽而望着楚離,道,“師傅,你,你不會是懷疑這是我幹的吧?”
楚離道:“爲師自不會懷疑你,冒然改變曆史大勢,對于現在的你來說并沒有絲毫的好處,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或許是你我的出現,導緻“蝴蝶的翅膀”扇動太大,以至于這時空效應出現了太多的變數!”
聞言,趙禥臉『色』微變,道:“師傅,你的意思是——”
楚離道:“曆史的大勢已經改變,我們少了先知先覺的優勢,從今以後隻能靠自己了,你先說說朝中形勢,再作定奪!”
“是,師傅!”
趙禥點頭說道:“十多日前,那賈似道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名十歲孩童,聲稱是先帝血脈,乃是先帝十年前微服私訪時,臨幸的一青樓女子所生,不知那『奸』相如何說服先帝,使得先帝竟然同意下旨命太醫院勘驗取證,那『奸』相又不知使得什麽手段,還真的驗出了那孩童爲先帝親子!随後,先帝欲下诏承認其皇子身份,然而就在當晚,先帝突然病危,人事不醒!”
“好手段啊!”
楚離聞言歎道,“此事若是賈似道一手策劃,那麽,我們之前可是小觑他了!”
趙禥亦是颔首道:“這老家夥老『奸』巨猾,卻是不可小觑,師傅,我們現在該如何做?”
楚離沉『吟』道:“此事不必着急,帝位更疊,乃是國之大事,賈似道縱是有先帝遺诏在手,但你始終是先帝欽定的太子,先帝臨終之前,并未傳下廢位诏書,所以,即便賈似道手中真有先帝血脈,也不過是多一個皇子而已,而你依舊是帝位的繼承者,賈似道想要廢立太子,縱使他隻手遮天,卻也難堵悠悠衆口;否則,便是謀朝篡位,給了其他人攻诘的借口,此時,賈似道應該在聯絡衆臣,以先帝血脈爲借口,再『逼』迫謝皇後下诏廢除你太子之位,因此,現在真正能左右大局的,就隻有謝皇後一人了!”
趙禥聞言不禁大喜,點頭道:“師傅所言甚是,卻是弟子急昏頭了,師傅,我們若是能說動皇後,那時,賈似道便是狡詐如狐,也無計可施,想要廢立太子,隻有引兵『逼』宮一途了,到那時,弟子隻要振臂一呼,招各路大軍入京勤王,亦可借此機會,剪除賈似道的制肘!”
“想得太簡單了,此舉無異于引火燒身,一個不好,這趙宋皇朝可就要提前十幾年崩潰了!”楚離說到此處,搖了搖頭,卻是否決了趙禥之計,繼而說道:“你在東宮呆着,什麽也不用做,爲師去見皇後,或者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理宗皇後謝道清所居之地爲“景陽宮”,距離趙禥的“承澤殿”不遠,不過,賈似道似乎不想太子與皇後見面,便在沿途各處關礙派遣了重兵把守,此時從“承澤殿”到“景陽宮”方向,便是一隻飛鳥也過不去!
當楚離踏上“景陽宮”前的石階,駐守“景陽宮”外的荊冷卻是似乎早就知道楚離要來,已在宮前階下相迎!
楚離淡笑道:“怎麽,荊統領要阻攔楚某?”
荊冷哈一笑,道:“楚大人能出現在這裏,就說明賈似道的計謀失敗了,賈似道以千餘禦林軍都未曾留下楚大人,楚大人以爲荊某一人能攔得住麽?”
楚離聞言臉『色』一凝,沉聲道:“此事皇後娘娘也知曉?”
荊冷搖頭說道:“娘娘身居深宮内院,對于這些隐蔽之事自是不知道,隻是荊冷身爲内廷禁衛統領之一,對宮中禦林軍的調動卻是了如指掌,賈似道企圖廢立太子,自是要先剪除其羽翼;楚先生雖然入京時間尚短,名聲不顯,但是太子殿下都對先生的倚重,卻是促使賈似道要除去先生的原因之一!”
“太子的倚重?此言何意?”
楚離不解的道,同時,心中卻是沉思起來,忖道:“與太子相交,我并未向外界顯『露』太多的痕迹,爲何會招緻賈似道的忌憚?”
這時,隻聽荊冷說道:“這幾月來,太子殿下已經不下十次,在先帝面前請旨加封先生爲太子太傅,而之前先帝爲太子殿下選的太子太傅,則被太子殿下使計趕出了臨安,成爲一時笑柄!”
“原來如此,”
楚離聞言不禁苦笑,暗道這趙禥做事還是那麽沖動,不過,事已至此,楚離已無法改變結局,也不想去改變。
就在這時,從“景陽宮”内走出一名宮娥,沖着楚離、荊冷二人裣衽一禮,盈盈說道:“荊統領,娘娘宣楚大人觐見!”
“景陽宮”内,謝道清端坐于上位,一臉的沉靜之中時而透出一絲哀容;月餘不見,謝道清卻是清減了許多。
待楚離坐下,謝道清忽而歎道:“先生還是來遲了一步!”
楚離說道:“娘娘請節哀,陛下大行,而國家正值憂患,娘娘更應該打起精神,否則,我大宋危亡,隻在頃刻之間!”
謝道清望了楚離一眼,眼神卻忽地飄忽至遠處,同時淡淡說道:“哀家又何嘗不知,可是我一個女人,卻是不便幹涉國家大事!”
楚離聞言笑道:“娘娘不幹涉國家大事,實爲社稷考慮,下官不敢相勸,但是,皇後娘娘的家事總要管管吧?微臣這次回京,聽說娘娘準備廢去太子之位?”
聞言,謝道清蓦地眼神一凜,問道:“楚大人何出此言?太子乃先帝所立,哀家卻是沒有權力廢除的!”
楚離哈一笑,道:“娘娘何必以虛言欺我?正如楚某方才所言,太子廢立,雖是國家大事,但同時也是趙氏皇室的家事,楚某身爲臣下,本不應該就此事置喙,但是,楚某卻想問太後一句,賈似道手中那人真的是先帝血脈麽?抑或者隻是某些人以此爲幌子,真正的目的卻是——謀——朝——篡——位——”
說到最後四字,楚離卻是一字一頓,眼神中蓦地爆出一縷精芒,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謝道清。
不知爲何,面對楚離這淩厲的眼神,謝道清沒來由一陣慌『亂』,隻是讷讷道:“先帝血脈之事是決不會錯的,先帝大行之前,賈丞相曾命太醫院爲先帝滴血驗身,驗證了皇子的身份,并且先帝亦曾告訴哀家,要認回這個皇子!”
“滴血驗身?”
楚離聞言忽而臉上漸『露』一絲詭異的微笑,随即哈一笑,不屑的道:“娘娘,“滴血驗身”這種騙人的把戲,娘娘竟然也相信麽?”
謝道清正顔說道:““滴血驗身”乃是古人傳下的驗證親疏的方法,先生何以說此法乃是騙人的把戲?”
“口說無憑,想必娘娘也不會相信,既是如此,楚某便爲娘娘親自驗證!”說到此處,楚離起身道:“麻煩娘娘命人端一碗晴水來,再随便找來兩名毫無血緣關系的宮女,楚某便讓娘娘看看這所謂“滴血驗身”的真僞如何!”
謝道清聞言一怔,但見楚離說的如此笃定,心中也不禁有些動搖;片刻後,一名内侍捧着一碗清水走進大殿,其後跟着一高一矮兩名體形樣貌完全不想似的年輕宮女!
楚離将那碗清水置于謝道清座前石階上,讓謝道清能看得清楚,随後轉身問那兩名宮女,道:“你們叫什麽,可是姐妹?”
兩名宮女紛紛搖頭,其中一名宮女道:“奴婢撫月,乃是揚州人氏,本家姓楊,簾風姐則是嶺南池州人氏,本家姓夏——”
“撫月、簾風,名字倒也雅緻!”
楚離聞言颔首微笑,道,“你二人,一個姓楊、一個姓夏,必然不是同宗同族,再觀你們的年紀相仿,自然也不會是母女了?”
“嗯!”
這兩名宮女皆不過十六七歲、情窦初開的年紀,面對楚離那如沐春風的微笑,兩人不由得俏臉一紅,隻是輕輕颔首,卻是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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