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信任</p>
見劉根那雙淩厲而清澈的雙眸,侯老闆等就急忙退出茅草屋:“你們讨論幫内大事,我們不便旁聽,先去外面等着,該拿的錢我們一個都不會少。”</p>
劉根望向沈易安,用崇敬的眼神,其餘的人都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從前他們都是人人喊打的賊,往後說不定就是正規軍了,不但可以在這個沒有是非的地方安居樂業,還可以打擊水賊、幫助别人,無論從物質和精神來講,對他們都是莫大的支持和肯定。</p>
沈易安對這群人還不甚了解,此時其實也沒有太多要說的,而關于唐瑾和其師弟,這群人更是聽也沒聽過。</p>
從前在社會中,他們是最底層的勞動力;到了賊窩,依舊是被人利用的棋子,這是何其悲哀的人生。</p>
“找個識文斷字的,将所有人的名字、年齡、擅長的活計和健康狀況做個表格。”</p>
“何爲表格?”</p>
沈易安在地上畫了表格的模樣,讓他們照着制作填寫。</p>
劉根點頭:“這果然是最好的辦法,以後想了解哪個,直接拿來看就是,再有人加入時,就及時寫進來。”</p>
沈易安苦笑了下:“這是最基本的管理方式。今兒已經晚了,你們旁的不用做,明兒将表格給我便是。”</p>
劉根忽然挑眉道:“那怎麽行?我們這麽多兄弟要去給剛剛那位大俠撈劍!”</p>
劉根這麽一說,這群老弱病殘忽然都嗷嗷叫起來,聲稱自己水性極好,一定要把劍找到。</p>
沈易安拗不過,這群人已經奔向蘆葦叢,找到各自的小船,帶着沈易安和其他人一起直奔落劍的地方。</p>
沈勇帶走的人已經在這邊摸了好一會兒。</p>
淮河水流不急,但是有些地方很深,加上天黑難以确定落劍的具體地點,隻能不斷擴大範圍搜索,而沈勇不谙水性,在岸邊隻能幹着急。</p>
大部隊趕到後,劉根指揮船上留人舉火把,其餘的人分兩批交替潛下去尋找。</p>
沈易安陪在沈勇身旁,看他眼中從沒有過的落寞和失望。</p>
若是旁的劍客失了寶劍,再換一把更好的便是,但在沈勇眼裏,與自己匹配的寶劍此生隻有一把,絕不能以價值來論,那就是無價之寶。</p>
失了這劍,他甯願從此不再碰劍也不願與其他的劍重新磨合。</p>
從三更到東方發白,從啓明星出現到隐去,終于有人舉着一把劍從水中鑽出來。</p>
劉根聞訊飛快遊過去,看了看又快速遊到岸邊,将劍遞給沈勇。</p>
這正是淩月寶劍!</p>
沈勇面露笑容,失而複得喜悅勝過他初次與淩月寶劍相見時的情形。</p>
劉根在沈易安身旁的衣服堆裏尋自己那件,其餘的人也都紛紛爬上岸或者小船,或者大口地喘着粗氣,或者被人拉着抽筋的腿活動,單看這一幕,完全不能把他們跟殺人不眨眼的水賊聯想在一起。</p>
沈易安頗爲感慨,真誠地謝過劉根後讓他帶人回去休息,劉根将他們順手捉來的幾條大魚送給沈易安:“我們窮,入幫也沒有什麽可以孝敬幫主的,不嫌棄就把這幾條魚帶回去。”</p>
沈易安沒有推辭,這幾條魚關乎對劉根他們的認可。</p>
經過此事後,沈易安更相信這群人是可以改邪歸正的,也明白了鄭有爲對水賊束手無策的原因。</p>
幾個機靈地掌船,将沈易安幾人送到還飄在汴河的畫舫中,放開被困的篙夫等人,畫舫在經曆汴河中飄蕩一夜後,終于朝着楚州而去。</p>
沈易安留下其中一個名叫小四的篙夫,他人長得矮小,但人很靈活,做事又勤懇,遂讓他去置辦些新衣服和食材,而這些東西,全被三個富商承包了,小四隻需跟着就行。</p>
等沈易安睡了個囫囵覺後,小四已經回來有一會兒,兩人吃了點東西後,沈易安便執意隻帶趙立和小四前往青蘆蕩。</p>
玉臨風和沈勇雖然一再要求要跟沈易安同行,但都被沈易安拒絕了。</p>
“如果我還帶着高手在身旁,說明我對他們沒有信任,我不想我和他們之間從不信任開始。”</p>
小船在水中輕盈前行,沈易安開始思量自己的安排。</p>
昨晚天黑,整個青蘆蕩的地形地貌他隻了解了大概,如今要好好規劃一番,自然要仔細些。</p>
趙立的背包裏是文房四寶,沈易安帶他同行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他看看讀書對一個人來講有多麽重要。</p>
沈易安早晨回來楚州時,樊葉曾表達過對趙立的擔憂,這孩子一心隻有強身健體、學習武技,對讀書寫字非常排斥,說他将來根本用不到讀書寫字。</p>
這事也不能怨趙立,這依舊是整個社會對此認知的扭曲,認爲武夫就不應該是讀書人。</p>
可事實上,儒道的開山老祖孔子也會一手了得的甩手箭呢,這其實就是飛镖的鼻祖。</p>
爲了糾正趙立的偏見,沈易安打算短時間内就讓趙立先當自己的書童,給他講講面涅将軍狄青是如何被範仲淹發現,并教他學習《左氏春秋》後完成2.0版本升級的。</p>
小船輕車熟路,照例左拐右拐,終于在一片荷塘盡頭進入蘆葦蕩。</p>
“進去青蘆蕩隻有這一條水路嗎?”</p>
“沒錯。這裏非常不好尋。”</p>
“呵呵,明明一處水圍桃花源,硬是被你們變成賊窩,是時候改建了。”</p>
“嗯。”</p>
這次抵達青蘆蕩與天黑時大不相同。</p>
人在蘆葦蕩中穿行,一個不小心沒跟上,就會迷路,而踩在濕軟的泥土中,稍不留神就會滑倒,走了一程後,蘆葦蕩才見盡頭,而這盡頭也是人爲割斷所緻,若沒有這處豁口,怕他們自己也要迷路。</p>
這群人已經站在茅草屋外面等着迎接沈易安,他們有的衣不蔽體,正努力地拉扯,希望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難爲情。</p>
這正是滿懷信心迎接新生活的表現。</p>
沈易安接過劉根遞來的表格,找個草棚子坐下仔細看,而小四和趙立就負責把帶回來的衣物和食材分發下去。</p>
許多年沒見過新衣服的人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雙手接過來怕弄髒了,單手提起來怕不尊重,直到沈易安起身連說了幾遍“換衣服”,他們才各自找了角落換了幹淨的新衣。</p>
雖然都是短衫,但是非常舒适幹淨,等這些人再聚在一起後,一個個都忍不住笑起來。與這身新衣相比,他們那滿臉的塵泥就顯得太突兀,又忙奔到水邊仔細洗臉。</p>
等這些人再回來時,沈易安也看完了整個表格。</p>
這裏面有從前的瓦匠、木匠、農夫等有手藝的,也有在碼頭扛活的力工,可謂是各行各業都有涉及。</p>
沈易安起身,心想這群人是地地道道的一盤散沙,亦是一張白紙,怎麽練怎麽是,便努力回想自己那些年參加過的軍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