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蕭家贅婿</p>
一切都安排妥當,沈易安問剛剛王诜獨自在亭子裏幹嘛。</p>
“觸景生情罷了。西園雅集一聚,已然過去十八載,西園的芭蕉枯了,當年的那些人也……</p>
王诜笑着歎口氣:“今日大集,恐怕要招小聖人笑話了,那些強要塞進來附庸風雅之人,說不定要掃你興。好在我和東坡兄都不在乎了,否則氣也要被氣死。”</p>
“這……誰氣誰還說不好呢。”</p>
當年王诜和蘇東坡都春風得意,如今已然風燭殘年,有這樣的惆怅也不意外。</p>
趁着賓客還沒到,王诜拉着沈易安陪他下棋,順便說了些不必要被别人知道的事,比如趙佶又見了哪個道士,這些道士又說了什麽,獻了什麽丹藥之類。</p>
說到丹藥,王诜疑惑地問沈易安:“小聖人給我說說,這丹藥可有助于長生嗎?”</p>
沈易安搖頭:“長生不見得,升仙倒是真的。”</p>
王诜疑惑:“真有此事?我一向不太信,大家卻信。”</p>
“那人若是服用丹藥後加速歸西,可算是有助于升仙?”</p>
王诜無奈地笑着搖頭:“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我才能全信。”</p>
說罷,王诜又低聲道:“聽聞此次收取燕雲十六州,實則是小聖人的功勞?其實跟章相沒有關系……”</p>
“謠傳。收取燕雲十六州乃聖上的福澤,我這幾日不過去了深山老林,替田小稻安頓她父親去了。”</p>
沈易安話點到爲止,王诜也知趣地不再問下去,雖然滿朝文武都等着過幾日祝賀尚未歸來的章惇,可聽說趙佶卻并不贊同,這與他平日作風相差甚遠,便有人猜測此事與章惇關系不大。王诜順着這事,便尋到沈易安頭上。</p>
不多久,賓客們陸陸續續抵達,王诜也不去前面迎接,隻與沈易安藏在園子深處,當該來的都到齊了,方出現在衆人跟前。</p>
沈易安一看,還真是什麽人都有,有些他認得,有些不認得,王诜挑着給他介紹,比如畫過西園雅集的李公麟、日本僧人圓通大師等,餘下的就比較随緣,如果主動過來要求介紹,王诜就很官方的介紹一下,如果沒有主動過來,那索性就當作看不見。</p>
這群人中,沈易安還是尋到一個認識的,正是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p>
李格非是蘇門後四學士之一,與蘇東坡關系也非比尋常,所以出現在理所應當,這也是沈易安此行目的之一。</p>
李格非看起來比上次見到時憔悴許多,仿佛一夜之間白了頭。</p>
見沈易安朝他過來,李格非本能地後退兩步,這時候王诜招呼大家去門口迎接蘇東坡,李格非才躲了過去。</p>
這就是未來老丈人了,沈易安不想爲難他,隻擔心别人會爲難他。</p>
其餘賓客沒人帶家眷過來,蕭楚樂猶豫許久,本想就留在廚房幫忙,哪知沈易安特意來尋她,不得已才跟着沈易安一同出現。</p>
西園門口點着許多燈籠,将門前照的猶如“疑是地上霜”,沈易安攜蕭楚樂過來時,這一衆人不禁露出難看的面色。</p>
“此乃西園雅集,來的都是文人墨客,怎會有女眷在其中?”</p>
“真是掃了興緻,女子不該出現在此,趕緊弄家去吧,說說便好,就别動手了。”</p>
“誰說不是,髒了西園,也不怕驸馬爺怪罪!”</p>
堪稱見過世面的沈易安,此時也被這些話弄懵了,正要回嘴還擊時,卻聽王诜開口道:</p>
“蕭小娘子乃蕭氏布行老闆,是我請來的座上客。你們誰要是不服,現在就可以走人。”</p>
停頓了下,王诜語氣稍微緩和些:“你們家女眷心心念念的七色羽衣便出自蕭老闆之手。我若是沒說錯的話,絲絨布料的各種衣裙,恐怕你們也買過不少,畢竟有買有贈,那贈品據說風靡京城,可别說你們這些當老爺們的不知道。”</p>
此話一出,這幾個就有些語塞,王诜所說的贈品,即代替傳統肚兜的“内衣”,名字文雅大氣,功能自不必說,都見識過了,無論男女至今還沒有差評。</p>
趁着蘇東坡的馬車還沒到,有人先湊過來跟蕭楚樂套上近乎:“有幸在此認識蕭老闆……敢問我能不能在這兒跟您預定幾匹氣色布料?我家娘子,真的是難纏。”</p>
“這恐怕不行。”蕭楚樂彬彬有禮地回應。</p>
套近乎的,看起來是想跟蕭楚樂拉關系,可在場的都知道,這還是爲了跟王诜拉關系,但見吃了癟,再就沒人提這茬兒,安分地等蘇東坡,隻不過還是有人偶爾回頭,想知道沈易安是哪個。</p>
沒有照相機的年代,認識一個人并非易事,人們低聲議論時,偶爾也會指指點點,管沈易安叫“蕭家贅婿”。</p>
李格非見此情形,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今天自己怕是要被人奚落死了,這沈易安,高低是給自己來添堵的,莫不是恨他應下女兒的強求?</p>
胡同裏,馬蹄聲漸近,人們猜測已經将近古稀之年的蘇東坡莫不是騎馬來的?</p>
這太荒唐了。</p>
刹那間,李格非就站到最前面,翹首期盼起來,甚至還不合時宜地對王诜抱怨:“怎可讓老師騎馬來啊?早就是不左牽黃的年紀了。”</p>
王诜表示也很懵,他明明派出去的是馬車啊。</p>
等聲音漸近,人們才松口氣,車輪的聲音這時候才明朗起來。</p>
放輕松的人們,話題一下子轉到這馬車上。</p>
沈易安的這輛馬車并沒有暴發戶招搖的招牌,隻是很低調地加裝各種先進設施,所以跑起來才會幾乎聽不到輪軸轉動的聲音,讓大家誤會。</p>
等馬車靠近,充當車夫的程禧微笑着下來,就在有人遞來下馬蹬兒時,卻見程禧打開側面車門,一個下馬蹬兒在自然而然地展開來,還是鋼鐵材質,看上去結實耐用,且與馬車融爲一體。</p>
王诜忙探手過去攙扶車上下來的人——蘇東坡。</p>
如果給這些人排名,沈易安覺得蘇東坡對後世的影響可以拍在趙佶前面,這個從中小學語文課本就能看得出來。</p>
作爲半個東道主,沈易安也得上前迎接,怎奈其餘人并不給這機會,沈易安隻好拉着蕭楚樂在人群外看熱鬧。</p>
蘇東坡下車,面色略顯蒼白,帶着憔悴,人很瘦,可是見到王诜的刹那,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p>
王诜與蘇東坡激動地問候,說了什麽都不重要,這次能再見面,已經太過奢侈了。</p>
大夥兒依此跟蘇東坡打招呼,唯獨将沈易安和蕭楚樂排除在外,沈易安倒也不急,索性就在一旁跟充當車夫的程禧聊起來,程禧一路上沒少被蘇東坡問話,也套出不少蘇東坡的事,此時便津津樂道地給沈易安彙報。</p>
王诜提議門口風冷,大夥便簇擁蘇東坡往院子裏去,這時候有人招呼沈易安:“蕭家贅婿别聊了,跟車夫說的那麽開心,仔細你未來娘子不滿意。”</p>
“一個贅婿而已,終究上不了台面,說話做事都下作,趁早在外面等着好了。”</p>
沈易安蹙眉,心想能來西園之人,非富即貴,怎得就這般就高踩低,還踩的一唱一和,莫不是朝堂之上,他們就是這樣左右趙佶的?</p>
其心可誅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