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走别人的路</p>
野史中有記載，趙佶還是端王時就曾請過李清照參加他組織的詩會，但李清照沒去，這後來幾乎成爲趙佶心中的一根刺，沈易安猜測，後來李格非獲罪，興許跟他女兒得罪趙佶也有點關系。</p>
但此時，沈易安是不想招惹李清照的，這小女子幺蛾子頻出，容易把自己帶坑裏，便往一旁側了側，哪知齊老闆正在此處跟人顯擺他和沈易安的關系，老遠地就跟沈易安揮手：“沈老闆，你來了？”</p>
沈易安硬着頭皮打招呼，目光與正好轉頭過來的李清照對上。</p>
齊老闆很是關心拍賣會的事，緊緊拉着沈易安不放，沈易安想走也沒有機會，而李清照已經朝他們這邊過來。</p>
趙佶嘴角勾起，從前自己是端王，如今是天子，這才女就算再看不起他的詩文，也得對他卑躬屈膝，這對趙佶來說，倒是個難得的機會。</p>
坊間遍傳，李清照清高，王侯将相并不放在眼裏。</p>
沈易安想走，趙佶卻坐等才女上前。</p>
李清照很快就到了二人跟前，先給趙佶施禮，再給沈易安施禮。</p>
“萬福”的福字剛落地，趙佶就忙開口道：“李清照，可謂古今第一才女，詞作諸多佳句，引得一杆才子佳人争相效仿，卻無人能敵，若是男兒身，必然青出于藍。”</p>
這話是誇人的，且沒有一點諷刺成分，換做别人，早就換上笑臉謙虛兩句，哪知李清照并不十分領情，靈動的雙眸帶出一抹淡淡笑意：“我若是男兒……呵呵。既然陛下贊賞有佳，那我就用前朝的一首詩來表達。”</p>
“洗耳恭聽。”</p>
沈易安以爲李清照會“唧唧複唧唧”，期待中，卻見她遠山眉一挑：“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燕雲十六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p>
第二句中，李清照把“關山五十州”改成“燕雲十六州”，沈易安都替她捏了把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p>
趙佶臉色立即陰暗，哼笑道：“好一個收取燕雲十六州！既然你有如此大志向，不如就讓李格非遷任安撫使，替朕收取燕雲十六州！”</p>
李清照眉心一挑，道：“若是家父有此能耐，必然不會苟于朝堂；但若是家父沒有這能耐，豈不是誤了大宋？”</p>
“你……”趙佶氣急敗壞，指着李清照道：“你的意思是，我胡亂點兵點将？”</p>
李清照毫不退縮，反問：“難道不是嗎？”</p>
趙佶一時無語，作爲一個皇上，又不能拿這小女子如何，否則傳出去也是笑話，但此時面子下不來也很爲難。</p>
忽然，趙佶看到一旁似笑非笑看笑話的沈易安，靈機一動道：“小聖人，你來替我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講講道理。”</p>
沈易安一愣，咋地，看熱鬧還被濺了一身血，這麽快就輪到自己了？</p>
眼看這氣氛很難控制，李清照說的的确沒錯，但态度不好，趙佶呢，有點意氣用事，但總歸是皇上，這兩廂都要照顧到，當真是個大難題。</p>
沈易安看了眼李清照，卻發現她眸子裏閃着期待的光芒。</p>
“呃，我就是男兒身，我索性說說我的看法。我也用四句詩來概括下……”</p>
沈易安幽幽地望向李清照，潤了潤喉：“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p>
這是若幹年後李清照逃難過程中所作，此時的李清照還養尊處優，根本無法體會後面的颠沛流離，但這詩魂仿佛又與她心靈相通，所以當沈易安這四句詩一處來，她登時覺得這才是最懂她的男人。</p>
趙佶挺直腰背，睥睨李清照道：“聽聽，這才是當今男兒該想的事，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這是何等胸懷？這樣的人，又怎會在乎‘萬戶侯’？女子就是女子，無才便是德，若是得空，趕緊找個人家嫁了吧。”</p>
顯然，沈易安這首現做的詩完全碾壓前朝李賀的那首，不僅趙佶覺得如此，李清照亦覺得如此。</p>
沈易安略慚愧，但并沒表現出來，作爲一個合格的穿越者，不就是先走了别人的路，讓别人無路可走嗎？</p>
李清照還是清醒的，知道跟趙佶較勁下去沒有好處，便給趙佶再次施禮，承認自己語出不遜，給足趙佶面子。</p>
就在三人都覺得這事該翻篇時，卻聽李清照話鋒一轉：“婚嫁之事，本不該小女子親口道來，隻不過，我之前作詞一首，有言在先，隻嫁給最後一句填的最好的郎君。”</p>
趙佶立刻來了興緻。</p>
趙佶好奇的隻是這詞，卻沒有興趣将李清照收入後宮，畢竟娶這樣的女子相當于給自己添堵。</p>
沈易安一直禮貌的微笑忽然僵住，你當時明明說隻針對趙明誠，怎麽這會兒就變成“比文招親”了呢？</p>
李清照展開随身攜帶的團扇，上面就寫着一首詞，隻不過最後一句被一棵繡上的樹覆蓋，看不出是什麽。</p>
趙佶當即讀了出來：“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p>
扇面的意境正與這詞契合，趙佶被這首詞所折服，停頓片刻後，沉吟道：“宮牆新綠才露。”</p>
“好！”沈易安忙拍手稱贊：“如果這句對的不好，隻怕世間再無佳句。”</p>
這話對着急來講很受用，但他忙擺手道：“随便說說而已，何況我這‘宮牆’二字，取自我的感同身受，與原句必然有出入，李家小娘子一輩子都不會願意擡頭見宮牆的。”</p>
沈易安也清楚，這就是趙佶給自己留的後路，比得上原句，那我趙佶文采斐然，比不上原句，那我趙佶是皇帝。</p>
李清照何等聰敏，亦看透趙佶的小伎倆，掩口笑道：“這句果然好，海棠謝了才露出新綠，那海棠又是出牆來的一枝，大内女子點點滴滴的小心思都在裏面，當真是佳句中的佳句。”</p>
趙佶心情舒暢，對李清照的态度也好許多，問道：“那你這句，可有人對上？”</p>
“有，且一字不差。”</p>
“那就奇了！雖然隻有六個字，可若是能達到一字不差，說明你們二人必然心意相通啊。這人是誰？趙明誠麽？”</p>
李清照搖頭：“不是。”</p>
“是誰，你快說，若是他不肯娶你，我給你做主。”</p>
沈易安身形怔住，尴尬地望向趙佶：“這不好吧？人家的意思聖上也得問問啊。”</p>
“好。李清照，你同意嗎？”</p>
李清照點頭：“聖上若能給小女子指婚，那再好不過。”</p>
趙佶樂了，李清照還從沒這麽客氣過，忙笑呵呵道：“那是自然，快說是誰。”</p>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