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初見蘇頌</p>
随着小厮往院子裏去的時候，李誡低聲警告沈易安：“等會看我眼色行事，千萬别魯莽，蘇老頭可不比蘇大學士，脾氣不見得那麽好。”</p>
沈易安點頭，緊緊跟在李誡後面。</p>
穿過前庭，兩人就在會客廳坐下，等主人出現。</p>
沈易安猜測蘇頌的狀态，也許是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p>
腳步聲傳來，沈易安随着李誡起身，當滿頭白發、精神矍铄的蘇頌出現在沈易安面前時，沈易安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在幾個月後就歸西。</p>
此時的蘇頌已經82歲高齡，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高壽的，但他面色紅潤，行動利落</p>
蘇頌氣質很威嚴，他先掃視了下二人，随後露出一副笑臉朝李誡過來。</p>
蘇頌的府邸也是李誡主持建造，二人寒暄起來像父子一樣，談笑風生不時傳出。</p>
蘇頌雖然最後位居太保，對同僚卻沒什麽架子，但他對沒有官階的平民百姓就沒那麽平易近人，因爲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科學家，時間非常寶貴。</p>
蘇頌能允許李誡帶個陌生平民來自己蘇府，已經是格外照顧了，因此至三人坐下喝了兩盅茶，也沒正眼看沈易安一下。</p>
李誡太了解這倔老頭，他若再不前線搭橋，說不定老頭子要回去午睡了。</p>
蘇頌讓人送來點心，對李誡道：“老夫有些困乏，要回去睡一覺，李少丞自便，吃些點心，這都是我從江南請來的點心師傅所制，味道極好，最宜小口品嘗。等我小憩片刻，醒來就與你下棋。”</p>
被當成空氣的沈易安，面色已經從開始的欣喜變成毫無掩飾的反感。</p>
這就是待客之道嗎？</p>
李誡沒想到蘇頌比平日還早些要離開，這意思就是對沈易安不感興趣。李誡忙起身指着點心道：“我今兒帶來的這個小相公，可是汴梁城裏最會吃喝的，那瑤池仙飲就是他琢磨出來的。”</p>
蘇頌露出禮貌的鄙夷神色：“你知道，我對吃喝不感興趣。”</p>
李誡忙道：“那就是了，今兒他帶來的玩意你一定感興趣。”</p>
“一個毛頭小子，能帶來什麽讓我感興趣的玩意？！蠱惑人心罷了。”</p>
蘇頌的屁股再次坐在凳子上，但依舊帶着諷笑道：“我可不會參加什麽拍賣會，也沒有古玩讓人鑒賞。這位沈小郎君的故事，我也打聽過了，有話不妨直說，不要浪費時間了。”</p>
沈易安這一股氣憋在胸口，别提多煩躁，他此時也隻能不停地安慰自己：祖宗難伺候、哄老人要像哄小孩兒一樣……</p>
沈易安拿出那銅質的單筒望遠鏡，遞給蘇頌道：“這是我研究所得，還請趙郡公看看這玩意值不值得推廣開來。”</p>
蘇頌瞥了眼沈易安，接過望遠鏡，左右看了又看。</p>
蘇頌不想承認還有自己不認得的東西，但他就是看了許久都不知這是個什麽。</p>
這時候，李誡看出沈易安有心爲難蘇頌，白了他一眼後對蘇頌道：“這前後都有蓋子，要把蓋子打開……”</p>
“我當然知道，就是看這上面雕刻的牡丹很好看，欣賞一下。”</p>
說話間，蘇頌自然地找到物鏡和目鏡的蓋子，取了下來。</p>
露出的透鏡讓蘇頌微微蹙眉，以爲隻不過是件工藝品，立刻就拉下臉來。</p>
“我說了，我不會去參加拍賣，也不會鑒定什麽古董！”</p>
“這不是古董。”沈易安淡淡道。</p>
蘇頌心下沒了底，将那望遠鏡一下子放在桌上輕蔑道：“做不過是個擺件，玩物喪志！李誡，你怎會如此無聊？是不是太閑了！”</p>
沈易安沒吱聲，隻想看以後蘇頌如何收場，而李誡此時也有點看熱鬧的心态，并沒直接說明望遠鏡的用途。</p>
自己在沈易安那遭過的罪，怎麽也得讓這倔老頭子也嘗嘗。</p>
雙方安靜片刻，李誡見蘇頌似乎真的有些氣憤，自己先沉不住氣了，忙小心拿起那望遠鏡恭恭敬敬地端到蘇頌跟前。</p>
“您老從這邊望出去，試試看。”</p>
蘇頌疑惑地接過來，按照李誡指點，閉上一隻眼從目鏡望出去。</p>
瞬間，蘇頌的眉頭就皺緊，嘴唇也緊緊抿在一起，一言不發。</p>
沈易安望着進入狀态的蘇頌輕歎口氣。</p>
看來自己延州這一趟跑的真是非常有必要，否則還真沒辦法見到這老頭子，就算見到了，恐怕也沒機會交流。</p>
蘇頌不同于李誡和田小稻，他并沒伸手去抓眼前的東西，而是觀察一會兒就把眼睛挪開，然後再度觀察，甚至不用李誡和沈易安指點，就已經學會伸縮鏡筒的使用。</p>
不多久，那緊閉的嘴角忽然咧開，眼睛挪開的頻率也更高，似乎已經明白這望遠鏡的作用。</p>
沈易安深信，蘇頌就算明白作用也不知其原理，因爲蘇頌沒念過初級中學。</p>
見到蘇頌驚喜且詢問的目光，沈易安反倒冷靜下來，他仔細打量面前的各種點心，忽然拈起一個放入口中。</p>
李誡偷笑，蘇頌詢問的目光熱切起來。</p>
沈易安小小地咬了一口後道：“這種酥皮點心我最喜歡，正如趙郡公所言，必須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方好。”</p>
說完，沈易安又咬了一小口，甚至比上一口還小。</p>
沈易安蹙眉：“這點心也太精緻了，兩口都咬不到餡料。”</p>
蘇頌着急道：“這酥皮點心沒有陷料啊，隻是中間有些糖而已。”</p>
沈易安爲難地放下點心：“呀，那就怪我事先沒問明白，我是最不喜糖餡的。”</p>
說罷，沈易安擦了擦手上的渣滓道：“我喜歡蔗糖，就是以甘蔗爲原料制作的。”</p>
蘇頌一愣：“我還從未聽過蔗糖……老夫想知道，我手中的這神奇玩意，是從何而來？”</p>
“我着人造的……蔗糖是樣好東西，無論做糕點還是……”沈易安有拎起一塊點心，評論了一番，最後放在嘴裏咬了一小口。</p>
蘇頌已然沉不住氣，但他并沒有發脾氣的迹象，隻是端着有些失去耐心的笑臉：“這是雲片糕，喜歡的話讓我家廚子跟你回去做給你吃……這玩意叫什麽？”</p>
“望遠鏡……我還是不解，爲何蔗糖沒有推廣，大概是沒人懂得制造蔗糖的辦法……這雲片糕要是用蔗糖增味的話……啧啧，一定好吃至極。”</p>
沈易安說着，又輕輕咬了一小口。</p>
蘇頌忽然靈機一動：“我想起韓公廉還在我蘇府做客，不如讓他一起鑒賞一番。”</p>
說着，蘇頌就準備帶着望遠鏡腳底抹油，隻要在他手，回頭就算大言不慚地說弄丢了，這市井的傻小子也奈何不了他。</p>
沈易安不慌不忙：“那日我品過一塊點心，那味道真是太好吃了，然而，我雖知道點心好吃，卻不知爲何好吃，單這件事就讓我苦惱了許久，怎奈當初做點心的廚子說什麽也不肯告訴我，到底是我低聲下氣地去問了幾次，他才道出其中緣由。如果我不知這點心爲何好吃，恐怕到現在都睡不着呢。”</p>
蘇頌聽出其中意思，隻好再次坐下，誠懇地問道：“還請沈小郎君指點一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