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夜晚哭聲</p>
“這是什麽？”</p>
“馬鬃，馬尾巴毛。”</p>
沈易安好奇接過來：“你剛才出劍，就是從旁邊的樹上挑下這捋馬毛？”</p>
李勇點頭：“這是咱們在驿館遇到的那三個馬販子的馬。”</p>
“他們也從鬼不入裏面穿行？”</p>
李勇白了沈易安一眼，顯然他問了句廢話。</p>
“他們走的話，兇多吉少。”李勇蹙眉。</p>
“何以見得？因爲他們人少馬多？”</p>
李勇又白了沈易安一眼，沒再搭話，一邊趕車一邊注視周圍。</p>
沈易安似乎明白李勇的意思，那三個馬販子太過惹眼，他們若是走了這條路，必然要引起匪賊的注意，這就相當于他們活活地把賊從官道給引到了小路，後面沈易安一行也不見得能這麽悠閑了。</p>
沈易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p>
“這樹林多久能走出去？”</p>
“以咱們的速度，明日中午能走出去。以馬販子的速度，今晚就能出去。”</p>
“那他們說不定已經出去了。”</p>
沈易安說着，有些納悶，自己關心他們幹嘛？</p>
噢，他貌似關心的是那幾匹好馬。</p>
那幾匹好馬，就像絕色美女一樣讓人過目不忘，心生惦念。</p>
天色漸暗，一直沒什麽動靜的樹林忽然起風了。</p>
新葉還在努力萌發，枯葉簌簌直響，讓這看不到邊界的樹林平添幾分瑟瑟。</p>
沈易安手裏的瓜子又換成了幹果子，而李勇甯可忍受他咯吱咯吱嚼東西的聲音都不肯回去馬車車廂，便知危險尚未解除。</p>
爲了确保沈易安的安全，李勇讓沈廿一在外面與自己同時駕車，讓沈易安務必留在車廂。</p>
夜色越來越濃重，馬車兩邊都點起了燈籠，風聲也忽然大作，猶如暴雨來臨之前的狂躁。</p>
燈籠被吹的晃晃悠悠，沈易安跳開簾子望向外面，前面又是一個小山包。</p>
“轉過去就能看到那山洞了。”李勇似乎松了口氣，然而沈易安卻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p>
“是哭聲嗎……”</p>
風聲夾雜着一絲不知什麽聲音，李勇蹙眉，喝馬停下，仔細辨别。</p>
樹林裏的一些小動物經常會發出類似嬰兒啼哭，女子啼哭的聲音，但顯然他們聽到的不屬于任何一種小動物，而切切實實是女子在哭。</p>
“這荒山野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沈易安忽然不覺得害怕了，隻要是人，他就不擔心，而是好奇。</p>
如果是女鬼，那再好不過了，活了兩輩子，用小毛刷刷了不知多少墳，聽了不知多少傳說，他還沒親見過非人類、非走近科學的現象。</p>
看到沈易安熠熠生輝的雙眸，李勇不解至極，但想起沈易安的許多不确定性，即便他此時就是跳出來唱首歌也不足爲奇。</p>
李勇比沈易安大了二十歲，他很少跟沈易安說些多餘的話，此時卻不得不叮囑：“還請沈老弟保持安靜。”</p>
沈易安點點頭，腦袋被李勇生生按了回去。</p>
馬車繼續前行，那聲音也越發清晰，就是個女子傷心地斷斷續續抽泣。</p>
藍精靈們在西夏沒少幹掘墓之事，此時也談不上害怕，但知道後面還有事情會發生。</p>
馬車停在山洞前，風聲在這裏偃旗息鼓許多，那哭聲就愈發清楚，就是從山洞裏傳出來的。</p>
沈易安并沒聽從李勇的安排，當李勇舉着火把往裏試探時，沈易安就出現在他身後。</p>
果然，橫豎丈八寬的山洞角落裏倚靠着一個女子，她身穿粗麻衣裙，發絲散亂在露出的半枚香肩上，此時正低頭哭泣，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來人。</p>
李勇走過去，示意沈易安在原地，然而沈易安并不會讓他的兄弟置身險境，于是依舊緊随其後。</p>
“大晚上你在這哭什麽？”</p>
女子擡頭，見到這麽多人，吓的大叫一聲，随後就驚恐地往後挪動：“别、别過來……”</p>
李勇蹙眉，要上前解釋自己是好人，卻被沈易安一把拉住：“叫你别過去，你沒聽懂？”</p>
李勇回頭看沈易安，不知何意。</p>
沈易安撥開李勇，用李勇的劍柄在地上劃了跟線道：“娘子，不好意思，我們路過此地，要在山洞借宿一晚，如果這裏是你家，那請你出示地契，如果不是，那我們就各自相安，誰也别影響誰……”</p>
幾雙眼睛莫名其妙地望向沈易安，但沈易安的處理辦法似乎也沒錯，他們是趕路的，不是打聽八卦的。</p>
沈易安說如此，其餘人便圍攏過來，隻當那什麽都不存在，紛紛忙碌起來，有人生火、有人去取水，有人取食物，有人喂馬，有人看熱鬧……</p>
沈易安舉着火把，緊盯着這女子，隻要這女子試圖動一下，沈易安就指着地上的線：“别過線啊！”</p>
黑暗的角落裏，女子咬唇憤恨不已。</p>
她一代山賊田虎的親閨女田小稻，自立門戶以後，還第一次遇到過這種狀況。</p>
或者說，自立門戶後第一次行動，就遇到這狀況。</p>
那邊篝火升起來，沈易安也被喊來坐下。</p>
田小稻本來就隻想劫那三個給京兆府衙師爺送好馬的馬販子，算是震懾下這一手遮天的師爺，沒想到馬販子的馬受了另一波山賊的驚吓，在鬼不入裏亂闖，田小稻才趁機撿漏得手。</p>
安頓好這三個馬販子和僅剩的三匹馬，田小稻便來到這山洞裏守株待兔。</p>
她之所以知道後面還有商隊，是因那三個馬販子瑟瑟發抖地說，田小稻也許和下午在驿館遇到的那波人是同夥。</p>
田小稻隻想看看，什麽人配的上是她的同夥。</p>
就是剛才舉着火把，給自己劃分界線那個？</p>
真是天大的笑話。</p>
田小稻暗中觀察這六個人，關系也很快就捋順。</p>
這時候，正在講笑話的沈易安注意到這邊，忽然蹙眉道：“繼續哭啊，還麽快就不哭了，是很難得到同情的，哭，快哭。”</p>
田小稻拉上衣領，攏好黑發，仿佛剛剛哭泣的不是她一樣。</p>
“那麽喜歡聽哭聲，叫個鬼來給你哭。”</p>
田小稻說着，望了眼沈易安這邊，見他們隻是圍着一鍋還沒燒開的水，不屑地轉身從身後的洞壁上摳了起來。</p>
似乎費了些力氣，田小稻弓着的身子才直起來，轉過身時，手中捏着個焦黃的大雞腿，還有個鼓鼓的酒囊。</p>
這本是她打算捉住沈易安後慶祝用的。如果這人果然如同三個馬販子所言，配得上當她的同夥，那就拉他一起落草爲寇；如果他不配，那就劫點小錢錢當酬勞，哪個也不能白等大半宿。</p>
田小稻也不越線，瞅着這些老爺們自己大口大口地嚼起來，那食物在口中被動翻滾的聲音，任誰聽了都覺得想流口水。</p>
沈易安哼笑了下：“幹巴巴的。”</p>
“你的才幹巴巴。”</p>
“沒錯，我又不是女人。”</p>
沈易安笑着，目光從田小稻尖尖的下巴往下挪了兩寸。</p>
這邊六個人哄地一下子笑開。</p>
“你——”田小稻差點将雞腿扔過去，好在理智告訴她，這也許是個圈套。</p>
火上的水發出翻滾的響聲，沈易安拿出方便面和調料放了進去，用筷子攪了又攪，那又脆又硬的面餅漸漸舒展開來，散發出雞湯面的香氣。</p>
“狂風大作，氣溫驟降，這樣的天氣裏趕路，吃完熱湯面再好不過啦……來來來，每人一碗，吃完再下，還有川味臘腸、廣式臘腸，放進面湯裏燙一燙，那才好吃呢，一點都不幹巴。”</p>
沈易安說着，揪着臘腸一人一段地分發到碗裏，方便面登時被授予了靈魂，即便是遠離他們的田小稻也聞到了香氣。</p>
手裏的雞腿，登時就覺得幹巴巴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