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砸場小能手</p>
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和京城花魁競藝?雖然大家對沈易安的看法已經有所改觀,可眼下這一步确實在是一步爛棋。</p>
剛剛的辯論還有戰隊的可能,現在的競藝已然沒有了比較的必要。</p>
櫻桃走到琴旁,先來了段前奏。</p>
沈易安之所以選則前世火遍華夏的《青花瓷》,是因爲這是用五音譜成的,沒有“發”和“西”兩個音,不至于讓這群沒有見識的吃瓜群衆太過驚奇。</p>
前奏結束,櫻桃朱唇輕啓:</p>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p>
櫻桃的嗓音條件沒有李師師好,加上年輕懵懂,如此輕快的開頭忽然就讓人們從綿長的古樂風格中驚醒。</p>
或者說與櫻桃的年輕更加相符。</p>
如果前幾句還是觸景生情,那麽緊接着就是叙事的回憶,言語雖然直白卻尤有意境,似乎看到一個癡情男子對着青花瓷瓶回憶往事,一抹笑意短暫地出現又消失……</p>
櫻桃邊彈邊唱,很快就進入狀态放松下來,副歌部份也唱的格外清麗。</p>
這首曲子比大家聽過的都長些,詞的内容也更加豐富,比詩詞更直白,比白話又婉轉些,沒有晦澀的詞句,隻有道不盡的情誼,仿若相思的濃情被打濕在江南的某個小鎮。</p>
一首歌完整唱下來足有三分多鍾,但詞曲跟此時的長調相去甚遠,似乎是将長調揉碎,加入小令的元素,再融合成一曲佳作;又不符合令、引、慢、等九宮調中的任何一種,又似是獨創……</p>
宋祁柯自認精通音律,此時卻也不敢開口說“毫無章法”“俗不可耐”這樣的話,隻期待着誰能開個頭。</p>
這一幹人也沒有傻子,這沈易安帶來的驚喜實在太多,哪個人若是做了出頭鳥,弄不好就給你來個驚吓,到時候說不定就要當縮頭烏龜。</p>
以中庸的态度,沒人批評也沒人贊賞,然而不少人都在哼着反複聽過的副歌部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簡直不要太好聽!</p>
宋祁柯無計可施,最終将目光落在李師師身上。</p>
“師師,你覺得此曲如何?”</p>
李師師本是被宋運興托了不少人、花了不少錢請來給宋祁柯撐場子的,但她沒想到這宋祁柯實在太下作,自己想要出風頭不要緊,還三番兩次地踩沈易安,且不惜讓自己來說那得罪人的話。</p>
李師師走近沈易安:“什麽花魁不花魁,不過是大家夥兒賞的名頭,最終還是逃不過吃喝拉撒睡。”</p>
笑了下,見她解開鬥篷帶子,鬥篷落在地上的薄花間,袅娜的身姿也随之展現;一陣風兒吹來,零落些許梅瓣落下,與美人的茕茕孑立相映成畫。</p>
這樣一幕,任憑是個男人就要爲之心動。</p>
心動歸心動,沒人知道李師師要幹什麽。</p>
紛紛猜測她會不會撲向自己時,李師師忽而肩頭一落,一身華麗的廣袖錦褙從肩頭到手臂一路滑落,在亂花中與鬥篷作伴。</p>
隻剩下一身白色輕絲亵衣的李師師,在微風中更添風韻,且多了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p>
人群中發出難以置信的驚訝聲。</p>
沈易安與李師師此時不過咫尺,然而沈易安隻是淡然地笑了下。前世見過的太多了,早就審美疲勞了。</p>
一直凝視沈易安的李師師收回自己的高傲,忽然轉身道:“大家覺得我美,那是因我按照你們認爲的美來妝扮自己。詩詞亦是這個道理。仕人喜歡詞,唐詩便不再街頭巷尾地傳頌,說不定詞也有這麽一天。我脫去的衣服就好比詩和詞,再怎樣都是用來悅人悅己的,但到最後,還不是裏面這身純白的亵衣?這白衣人人都在穿,可是俗不可耐?”</p>
說話間,李師師已經信步到臉紅心跳的宋祁柯身邊,她微微擡頭,意味深長地笑着問:“所以宋郎也來說說,你裏面有沒有穿亵衣?所以,你覺得這曲子如何?”</p>
宋祁柯雖然被李師師撩撥的刺癢難耐,但此時卻恨不得一腳把這女子踢飛出去。</p>
欲請美人來撐場,卻是砸場小能手。</p>
櫻桃癡癡地笑了下,這奇女子簡直就是她們青樓界的驕傲啊。</p>
見李師師被風吹的有些發抖,櫻桃忙拾起衣服給她披上,李師師的眼神總算溫柔起來,對櫻桃道:“你唱的很好,想必是你家主人調教有方,不過仍有些瑕疵,若是不嫌棄,可來教坊胡同找我,興許我也能教你一二。”</p>
沈易安想阻攔,然而櫻桃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p>
罷了,女人的事,随她們去好了。</p>
見沈易安無所謂的模樣,李師師不經意地拭去落在身上的花瓣,感慨萬分:“你這樣好的年紀,遇到如此好的主人,斷不會有我這樣郁郁寡歡的一日。有道是,知己難尋。”</p>
櫻桃随之傷感,自己哪個就那麽好命?這主人是有心上人的,她不過是個家奴而已。</p>
爲配合如此傷感的一幕,亦是爲了徹底消滅宋祁柯殘餘銳氣,沈易安展開扇子,扇掉李師師身上的花瓣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p>
李師師愕然。</p>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p>
我剛替這小王八蛋說話,還脫了衣服打比喻,他竟然說我是“落紅”?還說“化作春泥更護花”?</p>
姐隻是小小矯情一把,你竟然就這麽順水推舟?</p>
沈易安莞爾一笑,隻有他看的清李師師精緻面龐上大寫的憤怒。</p>
然而這簡簡單單的兩句,再次讓所有人震驚不已。大夥兒面面相觑,甚至已經不知該如何贊歎是好,唯有王诜舉杯邀茶,此時也隻能以他身份,方能打破沈易安制造的這種個人崇拜的氛圍。</p>
人群漸漸散開,大夥兒都忙着結交新的夥伴,不想再留在此處跟别人當綠葉。</p>
李師師不知何時離去,宋祁柯也沒了蹤迹。</p>
沈易安并沒将這事放在心上,反倒是有人特意過來告訴沈易安,那宋祁柯來頭不小,是明州宋家的嫡長子,宋運興是他三叔。</p>
王诜老成地笑了下:“還以爲來切磋的,不想是個踢場的,隻是場子沒踢成,咯了腳還丢了鞋。”</p>
衆人都不難看出,都尉王诜對沈易安是欣賞的,看兩人聊的投機便知。</p>
兩人又淺聊了會,王诜見時機成熟,便不經意地道出張混康在自己府上哭訴一事。</p>
王诜試探沈易安道:“敢問沈小郎如何知道這些?”</p>
沈易安含着壞笑望向王诜這好奇的老北鼻,道:“我還知道一件事。正月十三太後去世當天,遼國國主耶律洪基也崩了,廟号道宗,皇儲耶律延禧即位。相信這一兩日内,汴梁就會接到消息了。”</p>
王诜愕然,拿着茶杯的手都有些顫抖。</p>
想着自己素日與趙佶關系就不錯,如今趙佶登基,給自己平反,作爲姑父的他卻對社稷無用,打探點小道消息給這侄兒也未嘗不可。</p>
王诜拱了拱手:“我即可去大内吊唁。”</p>
王诜拉過趙明誠交待一番後,就回去府裏換衣,準備将這一消息告訴給趙佶。</p>
趙明誠過來請沈易安往旁邊樓閣上去,五半閣終于恢複平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