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預言帝</p>
沈易安知道趙佶此時的冷處理有他的苦衷，在等待的時間裏并無怨言，等他自覺困倦時，便伏在桌上睡了一覺，即便内侍送來的餐食也放在那一口沒動。</p>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沈易安被人輕輕喚醒，朦胧中睜眼看到的就是張迪。</p>
張迪面色沉重，道：“太後駕崩了”。</p>
沈易安也悲痛萬分：“雖然太後去了瑤池西王母那裏，還請轉告請官家節哀。”</p>
“官家說日後再诏沈小聖人，若果真天降赤氣，便是太後在天有靈，是大宋之福。”</p>
張迪親自送沈易安離開大内，沈易安亦帶着對這位輔佐過兩個皇帝的太後的崇敬離開。</p>
向太後并不支持神宗的新政，所以後來朝内以舊黨爲首，守着舊法平靜地過，雖然沒有長足進步，但也沒有倒退，對兩黨紛争也起到一定限制作用，否則如今趙佶手中的江山斷不會如此穩固，讓他還能沒事開個場戶蹴個鞠什麽的。</p>
預言太後駕崩之事既然已成，趙佶也沒有心思繼續軟禁沈易安，他一邊治喪一邊思量赤氣東來之事。</p>
靈堂還沒布置妥當，幾個祝福太後長命百歲的道士暫時都給送進了大牢，張混康也沒能逃脫，隻不過趙佶忙着治喪，還沒時間給他們定罪。</p>
皇家治喪繁文缛節甚多，不過一年前剛剛給哲宗治喪過，卻也井井有條。</p>
趙佶悲痛不已，親自爲向太後駕崩作畫。</p>
畫面上向太後身着霞帔駕鶴西去，天邊有西王母在瑤池畔接應，池中朵朵蓮花盛開，仙鶴在蓮花上起舞，一片祥和之意。</p>
題字部份，除了寫下沈易安關于赤氣的預言，還多了一行字，意思是太後西歸瑤池，若是在天有靈，請在正月十五這日降下赤氣以報福康，預示大宋江山萬代千秋。</p>
畫好後，趙佶命人将畫軸放進宣德樓的牌匾内。</p>
“十四、十五的宴會取消，群臣吊唁定在十五宣德樓……”</p>
連着兩日的陰霾和薄薄的雨夾雪在正月十五這日終于被陽光驅散。大内還被太後駕崩的哀思所籠罩，趙佶一早起床看到藍天，沉重的心情總算稍微輕松些。</p>
一切按部就班進行，趙佶身着喪服，在宣德樓上心情沉重地望着下面的群臣。</p>
天漸黑，趙佶也沒開口讓大臣們散去，大家隻以爲趙佶太過悲傷，便都安分地默哀。</p>
張迪時刻觀察着天空，當最後一絲光芒被太陽收回，東北方漸漸出現一絲像霞光，就像太陽剛剛要升起時的光亮。</p>
“赤氣起東北，亘西南，中函白氣；将散，複有黑祲在旁。”趙佶口中念着，心裏激動與恐懼交雜。</p>
隻見那赤氣越升越高，還在空中搖曳閃耀，擡眼可見。</p>
人群頓時慌作一團，唯獨趙佶眼角含淚。</p>
沈家大院的沈易安在紮馬步中擡頭仰望。他也不知道這段來自《宋史》的文字中“赤氣”指的是什麽，如今現場直播可以确定就是極光。</p>
在開封很難見到極光，隻有在太陽風活動劇烈時才能看到，眼下就是，也算三生有幸。</p>
正月十五看到這一幕讓大家心裏都免不了各種猜測，尤其是宣德門下的一衆大臣。</p>
隻見那赤氣越來越濃烈，與沈易安描述無二，趙佶眼角帶淚面帶微笑，激動道：“這是太後降下的福祉，太後在天有靈！”</p>
大臣們跪地祈福，禮成後起身議論開來。</p>
有人認爲這是兇兆，太後去世、天降赤氣，這全部是上天降下的懲罰。</p>
許多大臣都是從神宗、哲宗時期的過來人，因皇帝年歲尚輕，在趙佶面前也常有肆無忌憚議論之事，以左正言任伯雨爲代表的“兇兆”言論尤其另衆人信服，一時間各種猜測紛紛傳到趙佶耳中。</p>
“唐朝有詩可證，三靈迷赤氣,萬彙叫蒼旻，絕非祥瑞之兆！”</p>
“《周禮》有雲，赤氣乃兵災之象！”</p>
“沒錯。黃氣爲疾，赤氣爲兵，黑氣爲水。”</p>
這樣的言論若隻是談論自然氣象趙佶還姑且能認，然而下面一衆人竟然牽扯兵事，不免讓趙佶憤怒不已。</p>
雖然并非所有人都這麽認爲，也有人說“赤氣乃帝王之祥瑞。”但此說法一出就被人回怼：“傳說帝王降生或所處之地有赤氣出現，難道你的意思是東北方有新帝降生？”</p>
現在無論誰說什麽，趙佶都隻相信沈易安所言。就連林素都沒算出的天機，沈易安卻早早就透露給自己，這難道不是替老君傳話的使者嗎？</p>
下面這些人真是像蒼蠅一樣。</p>
趙佶舉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後命人從匾額後面取出畫軸。</p>
右相韓忠彥最先接過來，展開看過後不禁倒抽口涼氣，沒想到這天空突現的赤氣竟然在官家意料之内，甚至旁邊還有題字，連赤氣之後還未出現之相也寫了下來!</p>
韓忠彥顫抖雙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左相曾布瞪了韓忠彥一眼，一把奪過畫作，認出是趙佶親筆畫時才恭敬些。</p>
幾個内侍提着燈籠照明，曾布将這畫也看的明明白白，再看天邊赤氣，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栽倒，好在韓忠彥扶住了他。</p>
兩人一起跪下來，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見當朝右相左相如此，其餘的大臣也就随着跪下，然而趙佶還是揮揮手，讓所有人都将這化作傳閱一遍。</p>
看過一個人，跪下一個。</p>
畫中的意思再明了不過，東北方向的赤氣與此時正好吻合，再看一旁的文字，将赤氣解釋成太後降下的福祉，衆人便堅信不疑。</p>
傳到最後一個人時，赤氣已然“亘西南，中函白氣；将散，複有黑祲在旁”。</p>
這一幕的出現讓所有人都驚慌不已，不少人還痛哭流涕。</p>
官家太高深莫測了！</p>
趙佶最終定了定神，望向天邊搖曳的赤氣道：“此乃太後被接去天宮後降下的福祉，且此事朕已有預感，才有感而發作了此畫。”</p>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因太後降下福祉，趙佶決定大赦天下，宣德樓下高呼的萬歲聲響徹天際。</p>
萬人之上，趙佶很享受此時衆人心甘情願的跪拜，把他當神一樣跪拜。</p>
隻要有沈易安相助，相信他必然是千古一人，千古一帝，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道君皇帝！</p>
借着這個機會，趙佶再次訓話：“這是朕臨朝第一次改年号，相信諸位都知‘建中靖國’之意。廟堂之上本該一心，如今卻有新舊之分，着實令人心痛……”</p>
趙佶巴拉巴拉說了不少，核心内容無外乎淡化黨争。而趙佶不僅是個實用的藝術家，在說話這門學問上，也可算作藝術家。</p>
既然你們這些人整日在争究竟新黨更好還是舊黨更好，那就别怪我兩窩一起端。</p>
趙佶原話是：“既然朕可預知赤氣祥瑞，諸位所爲事無巨細，我亦可知，不過是念在功苦說與不說的區别，故諸位無論官職大小，且不可僥幸。自然，諸事雖曉，朕自有判斷，有些人大可收斂收斂。”</p>
一番話說的下面的人瑟瑟發抖，甚至有人已經動了告老還鄉的念想。</p>
見此情形，趙佶甚是欣慰，争取到朝堂一心後，下一步就得跟那小聖人打聽打聽，如何能收取燕雲十六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