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有錢人的快樂</p>
穿戴整齊到了會客廳,李誡正在喝茶,張七聖聽說兩人已經見過,便識趣地随程禧去别處。</p>
簡單寒暄過後,李誡展示了一番自己帶來的禮物,表示對沈易安的謝意。</p>
“母親昨兒與我說了好一會兒話,十分欣慰。自從我開始編纂《營造法式》一書,已經許久沒同母親叙話,哪知子欲養而親不待,多虧沈小郎令母親起死回生。”</p>
沈易安看了眼禮物盒子,無論什麽他其實都不需要,李誡這是不想欠人情,才備下如此厚禮。</p>
這禮是卻之不恭的,沈易安客氣一番就命人收下了。</p>
李誡也不是白來這一趟,他從懷裏摸出一沓子圖紙,正是沈易安托張七聖帶去的那些。</p>
李誡小心地展開圖紙,指着其中一張:“這些日子我倒是看明白些,隻是不知這些什物的用途。”</p>
沈易安感慨:“是我糊塗,沒有把整體圖畫出來。這幾張圖紙是要組合在一起的,叫滑梯,小朋友從這邊台階上去,穿過這條漁網通道,到達另一側,再從這塊闆滑下來……”</p>
李誡嚴謹治學的面色頓時尴尬:“這、這些圖紙竟然是給孩童們的玩具?”</p>
沈易安點頭:“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體健康方能長遠,孩童就是未來,就是辰時的太陽。”</p>
“話雖如此……”</p>
若不是沈易安昨兒救過他母親,李誡此時說不定要撕了這些圖紙。</p>
他畢竟是主持建造州橋廟宇王爺府的監丞,這沈易安竟然讓他造玩具,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p>
沈易安沒在意李誡的尴尬,語重心長道:“李監丞,自祖宗開始,皇室就子嗣稀薄,除了到處見廟宇祈福,可認真考慮過此時?許多事并非全憑天時地利,也要人和啊。”</p>
“這……其實沒錯。”</p>
“所以,在祈福的同時,必須對嫔妃和皇子進行綜合性體能教育,方能讓嫔妃生出體魄強健的皇子、讓皇子保持健康,平安成長,園林風水什麽的,隻能起到輔助作用。”</p>
李誡點頭,這話沒錯。</p>
“這就是了。皇子學習治國之道的前提,自然是身強體健。我設計的這幾款玩物,看似是嬉鬧之用,實則是給小兒們強身健體的。皇子夭折者衆,況民間百姓?少年強則國強,少年壯則國壯,我們大宋乃文明之邦,卻一直被北邊的契丹制約,被西邊李元昊王朝爲難,難道是我們書讀的少麽?非也,實則是遊牧之民曆經風霜,身體更加強壯。”</p>
李誡蹙眉,燕雲十六州啊,是每一個大宋臣子的痛啊!</p>
沈易安抽出另一張紙繼續:“這個設計叫搖搖馬,适當使用可以訓練少兒的平衡能力,有利于日後在馬上、船上作戰,既然我朝少馬,那這種模拟搖搖馬就必不可少;而滑梯和攀網訓練的是少兒的整體協調能力、專注力和團隊協作能力,真是百利而無一害啊,這種方法叫寓教于樂。”</p>
“真的有作用嗎?你可曾試過?”</p>
“李大人,凡事都有第一次。敢問孩童适當運動且心情愉悅,對其健康有利有弊?”</p>
“這還用說,自然有利。”</p>
“那就對了,孩子快樂,又達到鍛煉的目的,且在各種運動中又必須集中注意力,此乃一舉三得。”</p>
李誡翻看圖紙不置可否。最後,他又抽出一張來:“這個高三尺的台子又是做什麽的?”</p>
“這個嘛,叫桌球台,也可以叫台球。衆所周知,蹴鞠是一種适合全民開展的運動,但其容易受到場地和天氣的影響,而這種桌球則是一種在室内小範圍内進行的體育運動,其運動量不大,但是對競技者的注意力有較高要求,不失是一種雅緻的運動啊。”</p>
“這個嘛,就有些牽強了。”</p>
“哈哈,但是好玩啊。”</p>
李誡也不再多說,既然弄清楚這幾樣什物的用途,他就去制造便是,好與不好等做出來再做判斷也不遲。</p>
但有一點他是認可的,就是孩子們的确需要些新鮮的玩意以加強鍛煉,如果當日他的小孫子會攀爬,就不至于被瘋狗咬傷而喪命。</p>
想到這兒,李誡還有些傷感,但想起大孫子已經無恙,而張七聖也說其中有沈易安的功勞,還是親自起身拱手謝了又謝。</p>
張七聖再次出現在沈易安跟前,好奇沈易安如何已經認識李誡,沈易安已經懶得解釋,隻說“給府尹老爺幫個忙”搪塞過去。</p>
雖然是年三十,可張七聖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程禧剛去給蕭楚樂送年貨,沈易安便與張七聖吃飯打法時間,免得李勇又見縫插針地喊他紮馬步。</p>
封二娘端來銅鍋、羊肉片和蘸料,沈易安穿越而來最正宗的一次涮羊肉就此拉開序幕。</p>
張七聖實爲不速之客,見一盤盤切成薄片的羊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沈易安幾番誠懇邀請,方才捉起筷子感歎:“果然如章老幺所言,小聖人定然來自蓬萊仙閣。”</p>
“不過走了萬裏路罷了,沒什麽特别,隐居這幾年後,倒是世間許多事都不曾聽聞,有許多疑惑。”</p>
“哦?那小聖人不妨說來,我别的不敢說,但凡各種見聞轶事,我沒有不知道的;就算不知道,給我兩日,也定然能了解個八九分。”</p>
似乎隻有這麽說,兩人才能稍微對等,張七聖筷子也開口大些,多夾了幾片肉。</p>
也不知封二娘刀工怎會這麽好,片片薄如蟬翼,入口即化,連個味道都品不出來。</p>
這大概就是有錢人的快樂。</p>
沈易安也覺得這樣肉切的有些過分,一筷子就夾了半盤子。</p>
“我那日去樊樓,聽人議論,說天外天是個有趣的地方,隻可惜不是誰都能去,還說有個盜教,鑽什麽龍的。”</p>
“鑽地龍?”張七聖像被人下了降頭一樣怔住,筷子上的嫩羊肉都掉在了銀碗裏。</p>
回過神,張七聖索性放下筷子問:“這……你沒招惹上這人吧?”</p>
沈易安與張七聖對視不語,張七聖已經知其意,不禁搖頭歎口氣:“唉,想必你不惹他他也要尋你麻煩。這人可不似白面猴子,沒什麽靠山,沒人治得了他,就是一亡命之徒。”</p>
“我也有這感覺,這不他列舉三個原因,以保護我爲由‘請’我去了他那大本營。”</p>
張七聖聞之色變,道:“你去天外天了?”</p>
沈易安再點頭,方覺自己似乎草率了。</p>
“唉,這不好辦了。他認準的人,若是敢不從他,那他有多是手段折磨你。”</p>
“呃……可我見他不太聰明的亞子。”</p>
“什麽?”</p>
“就是他看上有點傻了吧唧的。”</p>
“對,這話你說對了。鑽地龍是一根筋,有點小聰明,但絕對算不上聰明人,很容易糊弄,但必須糊弄地天衣無縫;他一旦察覺被人耍了,報複起來簡直令人發指。衆所周知,開封府尹宇文昌齡剛上任時,曾發誓要将鑽地龍捉拿歸案,但三個月過去了,如今似乎也不了了之,青天大老爺都沒辦法,可知這人的手段。”</p>
“老先生跟他打過交道?”</p>
“咳,可不是,差點把命搭裏。待我細細說來與你聽。”</p>
張七聖比較驕傲自己那次死裏逃生的經曆,講的是繪聲繪色。</p>
他講述自己去年如何被“請”去天外天說書,又如何身陷險境,最後如何險中脫身的。總之,以他的話說,一切全憑他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那鑽地龍兩人是老鄉,是本家,才放他離開那牢籠,否則這輩子都見不着天日了。</p>
沈易安不解:“可他輕易就放我回來了。”</p>
“你以爲你回來了,你是真的回來了嗎?除非你躲去大内龍床上,否則你就是鑽到汴河裏他都能給你撈上來。”</p>
這是個哲學問題。</p>
沈易安思索着,等鑽地龍找人繪好圖,再見面時恐怕隻能拼個你死我活了,而他也并非沒多麽愚蠢,看看櫻桃那斯德哥爾摩症就知道了。</p>
“天外天所在的墓穴,老先生可知其來頭?”</p>
“是座漢代古墓,墓主人不詳,衆說紛纭,但最後一道墓室尚未打開卻是真的,不知多少人觊觎。”</p>
“難道朝廷就放任不管嗎?”</p>
“不是不管,是沒法管。這大墓原本是另外兩個盜墓幫争搶的地盤,據說自神宗時就在挖了,幾十年過去,這兩個盜墓幫争到兩敗俱傷;趁機鑽地龍糾集一衆無賴占墓爲王、得漁翁之利,其他盜墓幫的也就棄了這裏,再說,等鑽地龍打開最後一道墓穴再來搶也不遲,于是形成現在的局面。”</p>
眼見肉越來越少,張七聖又摸起筷子邊吃邊歎氣。</p>
沈易安思索片刻,根據上次他記下的方向和距離,天外天具體位置已經了解了差不多,如果當真如張七聖所言,那年後就把位置告訴宇文昌齡便是,至于能不能連窩端,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p>
祝宇文昌齡好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