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學藝</p>
“啊？！”沈易安以爲自己聽錯了。</p>
江湖俠士竟然要用鬥笠換酒錢，再看那一身衣服，也是補丁綴着補丁，當真要落魄至此嗎？</p>
電影裏的大俠不是一個比一個出手闊綽嗎？</p>
“抵是抵得了，不過眼看就是新年，大俠鬥笠都抵給我，這年關如何渡過？”</p>
“能抵就好。行走江湖四海爲家，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酒醒何處？哈哈哈……”</p>
沈易安忽然心中一動，湊近問：“大俠昨兒該不是在地下賭坊将錢賭輸了吧？”</p>
“對，全輸了，輸光了！”這人攥了攥拳頭，滿臉懊悔：“全部身家，全買了白面猴子赢……”</p>
“那如果大俠不嫌棄，可願意留在我這兒？我們得雲社正在籌建中，對蹴鞠人才求賢若渴。”</p>
“我不懂蹴鞠，也不願蹴鞠。”</p>
“那大俠靠什麽爲生？”</p>
“酒啊。有酒便好，一日二兩，不多不少，隻可惜我全部身家十文錢，全都用來下注了。”</p>
“十文？那……還真不少。大俠，我可以供你酒喝，你能做什麽？”</p>
“什麽都不做，喝酒，耍劍。”</p>
“那我供你吃喝，你教我耍劍如何？”</p>
“呵呵，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恕難從命。”</p>
對話僵在這，沈易安真是恨不得起身抽這人幾個嘴巴，難怪武俠小說裏的大俠都愛喝酒說空話，敢情是個曆史遺留問題。</p>
冷靜了下，沈易安招呼小二端來大份煎羊小腿，烤肉的香氣彌散開來，沈易安把盤子拉到自己這邊，伸手準備大快朵頤。</p>
捉起羊小腿，沈易安微笑道：“大俠，你可知這煎羊腿的講究？我來給你說說……”</p>
“啊，不……”</p>
“首先，要選用兩年的小羊，一來肉不至于太嫩，一煮就散，二來又不至于太老，一煎就硬，就這，也必須是遼國的羊才行。其次就是這煨料，我們沈家園子的煨料是我改良過的，想必大俠走南闖北，吃過不少美食，但我敢保證沈家園子的煎羊腿絕對是獨一無二的美味，你看看那幾桌就知道……”</p>
沈易安巴拉巴拉像個美食主播，一會兒撕開外面的一片焦黃聞一聞，一會扯下裏面滲着汁水的嫩肉咂咂嘴，讓美味全方位沖擊，直到對方喉結不停地上下。</p>
終于，沈易安放下羊腿，惋惜道：“隻可惜，我昨晚吃太飽了，這麽好的羊腿竟然也沒胃口，涼了可就不好吃了。”</p>
這男人終于忍不住，盯着羊腿低聲道：“教你劍術也不是不可，但絕不能讓别人知道是我教你的。”</p>
沈易安笑嘻嘻把盤子推過去：“也不是誰都能教我，我也要看你劍術如何。”</p>
男人也不再矜持，布滿繭子的雙手捉起羊腿就往嘴裏送，邊吃邊道：“這好說，等我吃飽就耍給你看，你若是不滿意，這羊腿權當買我這通耍劍，你也不吃虧。”</p>
沈易安笑吟吟看着他：“如何稱呼？”</p>
“江湖人送疾風劍，李勇是也。”</p>
沈易安也說不上爲什麽，一見這人就喜歡，當然這是感性的，原因大概也是來自前世記憶中對武俠片中江湖俠士的好感，這人胡子拉碴正符合他對此的審美；</p>
而後就要看對方究竟名副其實還是徒有虛名了，畢竟他1t的記憶裏沒有李勇和疾風劍幾個字。</p>
李勇以風卷殘雲的氣勢将羊腿啃到狗見哭，又咕嘟咕嘟灌下了一大壺瑤池仙酒，打了個飽嗝後，才摸了摸腰間的佩劍：“走吧，我這就耍給你看。”</p>
沈家園子後院的盡頭是給沈生及夥計們日常休息的小院，此時裏面沒人。</p>
插好院門，銀杏樹下，沈易安做了個請的姿勢，李勇便取下佩劍，重重出了口氣後迎風而立。</p>
臘月的汴梁已經接近冬日的盡頭，說是春天還有些嫌早，寒中帶暖，甚是可愛。李勇提劍閉目，微微朝一側颔首，輕嗅着空氣中的氣息，八分冬寒，一分春暖，七分羊排香，三分酒香……啊，不對，舞劍！</p>
唰！</p>
佩劍出鞘，劍鋒在空中劃出一個飽滿的弧度，等劍收入劍鞘時，他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p>
半晌，沈易安尴尬地笑了下，李勇也慢慢張開眼睛。</p>
“看到了嗎？”李勇收劍問。</p>
“啊？看……看到什麽？出劍和收劍的姿勢蠻好看。”沈易安有些不滿，怕是個行走江湖的雜耍藝人過來騙吃騙喝的。</p>
“果然是個呆瓜！”李勇輕蔑道。然而吃人嘴短，在沈易安發作前，李勇指着地上的一片銀杏葉道：“你拾起來看看。”</p>
沈易安将信将疑地拾起葉子，并未見任何特别，然後當他拿在手中仔細看時，才發現其中奧妙，那葉子的正中竟然被劃了道十字花，一看就是利器所爲。</p>
“這……這是你剛剛出劍劃開的？”沈易安驚愕不已。</p>
李勇打了個飽嗝探頭過來，随後皺着眉撓撓頭道：“本想劃個米字，兩日沒練而已，竟然退步這麽多，慚愧，慚愧！”</p>
凡爾賽！真特麽凡爾賽！</p>
“師傅！”沈易安不由分說，轉過身來欲單膝跪地，卻被李勇以劍鞘阻止。</p>
李勇湊近沈易安低聲道：“你給我聽好，我是不能收徒的。你要是想跟我學就别聲張，别人若問，就說我……”</p>
“就說是我們得雲社的蹴鞠老師？”</p>
“咳，有個名頭就行，反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教你劍法。你呢，也不用管我叫師傅，咱倆也不是師徒關系，算是雇傭關系吧，你給我好吃的好喝的，我教你劍術。”</p>
沈易安也沒有刨根問底的必要，既然李勇說如此，他接受便是，于是點頭應下：“放心，定然不會走漏半點風聲，我日常隐居在淩山村附近的芳谷居，等我處理好這邊，你就随我去芳谷居，那裏有一酒窖的好酒。”</p>
“也好也好。既然說定，你先去弄把劍來，長度比我這把淩月寶劍短些，重量也要輕一些，市井就有賣的，随随便便弄一個便是。”</p>
沈易安甚是羨慕李勇的劍術，便問：“我學到你這程度，要多久？”</p>
“哈哈哈……業精于勤荒于嬉，我自會走路，便開始随師父練劍，直到今日，隻在醉倒時不曾練習。”</p>
“那……還真是個漫長的過程。”</p>
“呃，我自七八歲開始飲酒，時常宿醉。”</p>
“那……”</p>
“别氣餒年輕人，劍術也要講究你和劍的緣分。選對了劍，那劍就似能與你融爲一體，即便你資質平庸也可登峰造極；選錯了劍，即便你資質了得也不會有太大建樹，這便是劍魂之說，是我獨創的，隻可惜世間沒人相信。”</p>
沈易安倒覺得這番話很辯證，很有道理。</p>
事情既已說定，李勇便在沈家園子找個單間坐下，大夥兒雖然不知其來曆，但知道好酒好菜供着便是。</p>
沈易安喜滋滋地去集市，多方打聽，尋到個曾經在軍器監打過兵器的鐵匠窦筠，花高價從他那買來把劍。</p>
窦筠個子不高滿臉絡腮胡，沈易安臨走時，他拉住沈易安道：“想要好劍，那得去左藏庫；想要寶劍，那就隻能往民間深處尋，大内都撈不到的。”</p>
沈易安淡淡一笑：“不過求把劍挂着鎮宅，又不當真，無需大費周折。”</p>
“哈哈哈……那權當我沒說吧，不過你若是改變主意，可以随時來找我，我可以略微指點一二。”</p>
再回沈家園子時，已經過了午時，沈易安推開李勇所在單間，見他已經伏倒在桌上酣睡，便帶上門沒再打擾。</p>
沈易安喊來沈生，對年後沈家園子工作進行部署，眼下着手準備工作，一條條列出來讓沈生一一去辦。</p>
沈通達整理沈家的賬目，發現兩個宅子的租賃契書，尚在租期内，便拿給沈易安。</p>
其一在小甜水巷一街之隔的榆林街，緊挨着乞讨市，又小又破；其二在襖廟斜街，院子規整還大些。</p>
程禧帶着契書将這兩個被沈令品外宅住着的院子收回，沈易安決定榆林街的暫時空置，襖廟斜街的院子就做得雲社門面。</p>
天将黑李勇才醒來。</p>
沈易安遞上自己買來的劍道：“你如此不勝酒力？”</p>
李勇揉着眼睛，打着呵欠道夢遊般：“喝一日醉三日，今兒的酒勁兒不大，西域的葡萄酒才好喝。”</p>
等看到沈易安，李勇方才記起發生過什麽，不禁提起劍道：“我教你劍術，你供我吃住。”</p>
李勇被安排在沈易安院子的西廂房。</p>
簡單用過晚餐，李勇便開始教沈易安，然而他隻是示範了個馬步，便提着酒壺站到一旁，讓沈易安獨自練習。</p>
“用劍者首當穩。馬步紮好，步伐才穩。”</p>
經過高考洗禮的沈易安深知成功沒有捷徑，利用怎麽說，他便怎麽做。</p>
這馬步一紮，就紮到月上柳梢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