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是的慣性思維影響了判斷……”
滿臉陪着笑意,織田廣之稍稍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當初隻看到成績報告,就草率把你分到了護理部……可現在看來,似乎直接走上一線崗位,對我們雙方來說才更合适的……”
說到這裏,織田廣之似乎也有些尴尬了,雙手不停地玩弄着手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能讓陳懸濟對之前的安排放下成見。
“哪裏哪裏……院長大人您真是言重了,其實我的成績在醫學協會的考核,确實也是一般而已……”
聽到織田廣之如此客套,陳懸濟反而有些不适應了。
坦白地說,剛來赤十字第三醫院的這幾天,無論是工作環境還是同事關系,一直都有一種讓陳懸濟壓抑不爽的感覺,不過,現在親自看到織田院長主動找自己談話,陳懸濟反而心裏又溫暖起來了。
“呵呵,伊藤醫生、不,是陳醫生……你就不要過謙了……坦誠說吧,鑒于這次成功的手術,也讓我直觀見證了你的實力……誠然,當初把你安排在護理部确實有些唐突了,所以在慎重考慮後,我決定還是把你調在外科比較好……就是不知,你的意思是怎麽樣……”
說完這句,織田廣之慈祥地笑了一下,把目光緩緩放在陳懸濟臉上,還以爲這種突然的讨好,會一下子把這個年輕人感動的哭了。
“您的意思……是讓我放棄護理部的工作,去一線做一名真正的外科醫生嗎?”
看到織田廣之無比期待的眼神,陳懸濟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态度變得無比堅定:
“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以明确地回答,我不願意……”
“不願意?陳醫生,難道你還在爲以前的事不肯原諒我嗎……請認真考慮一下,一個人的才能隻有放到最合适的崗位才能發揮最大價值的……對你個人發展來說如此,對我們醫院來說也一樣……”
聽罷陳懸濟幹脆的回答,織田廣之笑容僵住,眼神也是瞬間變得無法應對起來。
年輕人有傲氣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他堂堂一名院長已經主動示好,給他台階下了,如果這樣他還不肯賣賬,這就難免有點不識擡舉。
“不,織田院長,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我對您的安排一直沒有過多的在意……”
看到織田院長表情再次變得嚴肅,陳懸濟隻好站起來淡淡一笑,急忙爲自己剛才的話解釋:“正如您所說,一個人的才能隻有放到最合适的崗位才會發揮最大價值,所以,我才不會願意到外科去就職……”
“哦?不願意去外科?”
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織田廣之徹底搞不懂了。沉默了許久,這才重新開口道:
“陳醫生,也許對日本的社會還不了解,我想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在日本,能唯一能稱呼爲‘先生’的高社會地位職業,隻有醫生、律師、教師和政治家這四類而已……而且,就算在醫生之中,外科醫生也堪稱各科醫生之首,醫院裏最精幹的護理人員與其他工作人員都得圍着外科醫生轉,配合他們搞好醫療工作,是一種絕對服從的關系……哦對了,可能是我沒跟你解釋明白……如果你調任去外科,之前的薪水肯定也是要相應變化的,就算因爲醫院不景氣的因素比其他醫院略差,我想60—80萬日元月薪還是可以滿足的……”
“60-80萬日元?月薪?”
搔了搔耳朵,聽到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數字,說實話,陳懸濟确實有些心動了。
要知道,剛剛入職之始,院長給他開出的月薪才隻有6萬元,現在不過調換了一個崗位而已,薪水居然直接翻了十多倍……這就是他再有想象力,也不敢幻想這個結果的。
“呵呵,織田院長,您又誤會了……其實,你應該知道的,作爲一名國際醫學協會交流醫生,薪水并不是我主要考慮的因素……我們這些身系祖國重托的交流醫生,唯一想得到的,不過是把自己本土醫術向外推廣,得到最大程度的認可罷了……”
搖了搖頭,陳懸濟最終還是成功壓制住了自己的私欲。
“哦?推廣?難道說,陳醫生自己早就有什麽打算嗎?”
目光在眼前的年輕人身上掃了掃,織田廣之突然感覺,像這種不爲金錢誘惑的年輕人就更加覺得令人尊敬了。
“嗯,的确是有一些想法……”
低頭沉思了一下,陳懸濟見難得有這麽個機會有人聽自己講内心的想法,索性也就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全部傾訴出來:
“坦白地說,這次國際學術交流,我一直是以推廣‘中醫’爲己任的……您應該也知道,中醫作爲一種最古老的醫術,恐怕在這世上是使用時間最長、延續最久的醫術,就連日本的漢方醫學,韓國的韓醫學,朝鮮的高麗醫學、越南的東醫學都是以中醫爲基礎發展起來的,可以說,是曾經爲世界醫術做出過傑出貢獻的瑰寶……然而,由于近代醫學的崛起,以西醫爲主的醫術迅速對原有醫術格局産生了沖擊……爲了見效更快、治療更方便、花費更少,甚至包括我們z國人都越來越傾向于選擇西醫,而逐漸淡忘了中醫的存在……”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聽陳懸濟這麽一說,織田廣之倒是也深有感觸。
身在一名日本醫生,在以前的醫學教材上,的确是經常能看到中醫得影子,可現在,中醫使用的範圍的确是越來越少了,反而,遍地都是标準化的西醫。
“說下去……”
眼睛轉動了幾下,織田廣之突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的夢想,已經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了。
“客觀地說,西醫是有很大的優勢——見效快、診斷精準、科學化治療、流水線作業……不過,也應該看到,這種旨在治标的方法就跟他們推崇的快餐一樣,并不能根本解決問題的,就像一些腫瘤,就算用手術刀麻利地切掉,如果根源不除,難免還會繼續生長……另外,還有一些類似頭疼、骨折、腰酸背痛的機理症狀,西醫反而沒有辦法,這時候采用中醫就是最妥善的治療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推廣沒落的中醫,打算在國際醫學界重現中醫的輝煌了?”
聽到這裏,織田廣之微微一笑,已經有幾分明白陳懸濟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沒錯,就是這樣!正是因爲看到中醫的精妙被逐漸被淡忘,所以我才有到世界各國交流的願望……希望能用這種最古老的醫術,幫助一些最需要它的人,不求打敗西醫,隻求做一個完善和補充……這,也是我拒絕當外科醫生的最主要理由之一。”
點了點頭,陳懸濟很意外織田廣之能耐着性子讓他把自己的話說下去。
要知道,在理論交流的時候,那些來自各國的醫學精英們大多一聽他說什麽中醫,眼皮就已經擡到天上去了,根本沒有人聽他長篇大論。
所以,直到理論交流結束,也隻有來自新加坡的大美女張逸韻和另外一個非洲來的醫生詹姆斯能夠信任他而已。
“呵呵,年輕人有這種想法,确實值得敬佩……不過,像這種身系民族重任的事,我想,如果由你一個人來承擔的話,未免就有些不切實際了……就像我,即便對你的所說深信不疑,又能幫的了你什麽呢?我們大家都是在體制運行的小小一環,所能做的,也隻是各司其職,按照曆史的發展規律做好自己罷了……”
無奈地搖了搖了頭,織田廣之并不是不支持陳懸濟,隻是,他的理想實在太過缥缈,就連他是院長,似乎也隻能從精神層面支持。
“不!織田院長,您是有辦法相助的!準确地說,不是相助,而是合作——其實,有關赤十字醫院的困境,這些天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些……如果說,等待醫院破産是一種無奈選擇的話,那爲什麽不試試主動做點什麽,比如把中醫引進醫院,用一種新的血液,注入一些新鮮活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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