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岩回到自己常坐的那個位置後沒多久,裴文德和小青也一前一後,如同鬼魅般穿過那層層書架,出現在了呂岩的視線範圍内。
“小心别碰壞了那本‘丹方真解’,那可是李玄留下來的孤本!”
嘴上這麽說着,呂岩卻并沒有做出任何阻止二人的實際行動,而是依舊自顧自的翻閱着自己手中的那本道德經。
“丹方真解?”
見此情形,身體虛化的裴文德先是一愣,随即便将自己的一隻手實體化,拿起了那本“丹方真解”。
不是當今流行的文字,甚至不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古篆……
這本“丹方真解”是用一種類似于蔔筮的鬼神文字記錄的,其本身便具備一定程度的神異。
裴文德隻是輕輕翻開書籍的第一頁,後續就有更多的内容書頁自動生成,并且都是圍繞着第一頁的索引延展開來的。
“這種手法挺有意思的,倒是和我的‘法寶通靈’有點類似。”
裴文德看得十分明白,這是“丹方真解”怕閱讀者不太理解第一頁的内容,所以針對第一頁的某些晦澀名詞進行相對的解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本“丹方真解”是活的。
想到這裏,裴文德忍不住掃視了一圈自己附近的那些書架。
一眼望去,裴文德簡直難以想象,這其中究竟還有多少類似于“丹方真解”的道藏。
嗡!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些書籍的難得,裴文德的影子突然毫無預兆的扭動了一下。
寄宿在其中的玲珑想要出來,想要閱讀一下純陽觀的各種道藏典籍。
隻可惜還不等祂表達自己的意見,注意到這一幕的呂岩及時将手中的道德經合了起來,然後低聲誦念了一句咒文。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刹那間,一股無形的壓力自藏書閣的四面八方湧來。
裴文德和小青還好說,很輕易的便豁免了這股來自心理層面上的壓力。
可寄宿在裴文德影子中的玲珑就沒那麽幸運了,直接被這道咒語鎖死在了陰影之中。
“法不傳六耳,道不傳非人。”
“區區影魅可沒資格窺探如此珍貴的道藏。”
聲音顯得有些輕描淡寫,但呂岩語氣中的霸道卻或多或少有了些許玄絕的感覺。
“這差别待遇倒是挺明顯的……”
對藏書閣内的道藏同樣感興趣的小青忍不住吐槽道。
明明裴文德翻閱“丹方真解”沒有阻攔,結果玲珑僅僅隻是表現出了一些傾向,呂岩就毫不客氣的将其鎮壓。
要不是事先知道裴文德與玄絕世敵非友的關系,小青都有些懷疑裴文德是不是對方的私生子了。
“因爲我不是裴文德,僅此而已。”
呂岩對于自己的區别待遇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反而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裴家姐弟,能夠毫無保留的将各種修行之法傳播出去……”
“這一點,就連号稱道家第一位陽神的李玄亦是如此。”
敏銳的洞悉到了呂岩話中的稱呼差異,小青沒有再繼續嘲諷對方,而是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裴文德。
小青相信對方肯定也聽出了呂岩話中的潛台詞。
“你先前說,我可以将你看做玄絕,這話是什麽意思?”
輕輕将自己手中的“丹方真解”放回原位,裴文德再次低頭望向了呂岩,似乎想要從對方那小小的身軀中看出什麽不一樣的舉動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是玄絕,但也不是玄絕。”
呂岩這次沒有再回避裴文德的問題,而是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複雜表情低喃道。
“我的确是玄絕的轉世之身,也繼承了玄絕的感情和記憶,甚至繼承了他的人格和認知。”
“但我心裏又非常清楚,我不是真正的玄絕……”
“或者更确切的說,我不是完整的玄絕,我隻是玄絕十六歲時候的模樣。”
好像生怕裴文德不太理解自己的說法,呂岩在說到這裏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解釋道。
“一個人在不同年齡層次有着不同的性格……”
“年幼時的好奇,年長時的沉穩,年老時的悲觀,這是年齡和閱曆共同決定的。”
“可是玄絕在投胎的過程中,一時犯賤觸怒了一位他不該得罪的神祇,所以導緻我的心理年齡被永遠固化在了十六歲的時候。”
呂岩并沒有提及玄絕觸怒的是哪位神祇,因爲那并不是問題的關鍵。
“年少沖動、不知天高地厚、偏偏又極爲敏感和固執……”
“這就是現在的我,一個永遠十六歲的玄絕。”
十六歲是韶華青春的年齡,同時也是一個人最容易改變的年紀。
這一點,就算是對于妖類出生的玄絕來說同樣如此。
被永遠固化在了十六歲的呂岩,等于是時刻承受着青春期的變化影響。
說他喜怒無常都是在誇他了,這個年齡的呂岩根本就是肆無忌憚、爲所欲爲的代名詞。
“但問題的關鍵是,十六歲的我又擁有着玄絕的畢生記憶和認知,同時也擁有了他對裴慧的憧憬和感情。”
年齡、性格與閱曆的不匹配,導緻呂岩對自我的認知也出現了某種錯誤。
有時候呂岩甚至懷疑,前世的記憶和感情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又或者說,那隻是自己做的一場關于玄絕的夢,一場就連本人都分辨不出真僞的莊周夢蝶?
“聽上去的确挺糟糕的,比單純的轉世之身覺醒了自我人格還要糟糕。”
不得不說,饒是見多識廣的裴文德,在聽完呂岩的這番話後也不禁爲之撓頭。
因爲比起一般的人格取代、精神分裂,呂岩的情況顯然更加複雜。
陽神級别的元神帶來的自我認知的統一,讓呂岩就算轉世也沒有混淆記憶和感情,進而分裂出一個新的人格。
可由于某位大神的插手,人格沒有分裂的呂岩卻對自我的認知産生了懷疑。
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明日之我亦非今日之我……
這種形而上的哲學問題,除非呂岩自己想清楚,不然根本就是無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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