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樣,跟着朱家人進入院子沒多久的裴文德忽然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考的瞥了一眼祖廟的方向。
“禅師?”
正在前面帶路的趙彥衛雖然沒察覺到裴文德的異動,但緊跟在裴文德身後的朱潤卻敏銳的看到了裴文德的目光。
“不妨事,我隻是有些驚訝于你們家的處境。”
索性不再前進,隻見裴文德笑着坐到了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同時也将自己手中的殺豬刀放了下來。
“我原以爲,能夠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裏開墾百畝荒地,就算你們朱家再怎麽落魄,一間宅子還是有的。”
“隻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你們朱家十幾口居然真的就住在這麽一個小小的院子裏。”
不同于裴文德先前看到的所有豪宅大院,眼下這個院子的占地其實并不大,充其量也就兩、三百平米而已。
形制也不同于這個時代常住的豪宅,反而有點類似于後世的四合院性質。
正屋是占地最大的一棟兩層小樓,被前後隔出了一個大廳和幾個小房間,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五口的房子。
而左右兩側則是稍顯簡陋的廂房,呈品字形建造,隐隐可以看出茅房、廚房、以及傭人們日常居住和生活的痕迹。
可以說,除了大門建造的稍顯氣派一點之外,這裏看上去甚至還不如某些尋常百姓的磚瓦房。
“什麽朱家不朱家的,現在估計也就我們家老爺子會在乎這種虛名。”
無奈的歎了口氣,朱潤先是示意自己的丈夫、孩子、還有朱大娘各自去忙,然後她自己則坐到了裴文德對面的石凳上。
由于二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院子的中央,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院子的布景和動态。
除了那些蚊子稍顯煩人一點之外,這個位置可以說是院子裏最好的位置了。
“經過這兩年的磨難,還能和我們在一起的基本上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又何必分出個三六九等呢?”
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無奈,朱潤在裴文德的面前竟然沒有一丁點的隐瞞。
“這倒是小僧有點想多了。”
微微颌首示意了一下,裴文德繼續臉色不變的說道。
“享得了富貴,耐得住貧苦。”
“看來女施主才是朱家真正的掌門人呀!”
盡管裴文德已經盡可能的放輕了自己的語調,可朱潤還是不免臉色微變了一下。
“禅師慧眼如炬,目前的朱家的确是小娘子當家。”
不着痕迹的低下頭,朱潤此刻的臉色除了無奈,又平添了幾分悲苦。
“既然如此,那小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輕輕敲擊着殺豬刀的刀柄,裴文德在确定朱大娘聽不到自己二人的談話後,方才刻意壓低聲音的問道。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奇怪,就伱們朱家十幾口人,到底是如何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開辟出百畝良田的?”
裴文德雖然來自于二十一世紀,但常年的底層生活早就讓他融入了這個時代的百姓。
尤其是一次性開墾出百畝良田,而且還是由山林荒地開墾出來的,這其中的難度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
哪怕就是在機械化的二十一世紀,這也是一項相當巨大的工程。
就更不用說如今這個落後的封建國度了,百畝良田已然可以讓一個稍微不團結的村子徹底決裂了。
“現在想來,那頭所謂的‘豬妖’就是你們的底牌吧!”
明明是疑問的句式,裴文德說這句話的時候卻異常的肯定。
“如果你們真的能夠馴服一頭‘豬妖’的話,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開墾出百畝良田,的确是有這個可能的。”
面對裴文德的這番說辭,朱潤并沒有開口反駁。
隻是,她這種異樣的沉默卻讓裴文德犯了難,他是點破這個事實可不是爲了讓對方沉默的。
“你放心,小僧其實還是挺開明的,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降妖除魔的法師。”
再次敲擊了一下自己的刀柄,裴文德的目光越過朱潤,望向了房子裏正在和朱懷古、朱大娘交談的趙彥衛。
“那頭‘豬妖’,其實就是你現在的丈夫吧?”
說完這句話,裴文德也不看那臉色已經蒼白的沒有一丁點血色的朱潤,而是繼續壓低聲音說道。
“這也是我先前一直沒想明白的一點……”
“爲什麽你們家丢了女兒、受了妖災,你們卻始終沒有上金山寺去求援,哪怕隻是試探性的去一次。”
“反倒是你們家的廚娘如此的熱心,瞞着你們去了金山寺求援。”
聲音再次停頓一下,裴文德并不着急聽朱潤的解釋,因爲他自己已經大概猜出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如果朱家是你們家老爺子在當家,你們家廚娘的解釋其實是能夠解釋的通的。”
“畢竟我從沒見過你們家老爺子,也許他真的是那種把家族聲譽,看得比自家孫女性命還要重要的老古董也說不定?”
這世間的衆生百态,裴文德見過太多了。
别的不說,就說當初“棺材子事件”,不就是一個頑固的老頭毒死自家的妖怪媳婦,最終醞釀出的慘案嗎?
“但你顯然不是那種老古董,不會因爲家族聲譽而坐視自己的女兒失蹤不管。”
裴文德承認自己先前的話有誘供的嫌疑,但這的确讓他弄明白了朱潤的性格和家庭地位。
“那麽問題就來了,你到底是爲什麽害怕去金山寺求援呢?”
以裴文德如今在潤州的名聲,隻要朱潤前去金山寺說明情況,他肯定是會下山一趟的。
到那個時候,趙彥衛的“豬妖”身份大概率會暴露。
恐怕朱潤亦是深知這一點,這才一直沒上山求援,甚至還對外編出了一個相當合理的理由。
要說她唯一沒想到的,恐怕就是朱大娘會瞞着他們一家上山了。
“一個是丈夫,一個是女兒……”
“爲了保全自己的丈夫,你這個當母親的居然選擇放棄自己的女兒,還真是夠狠心的。”
殺人不過頭點地,裴文德這一番誅心的話語落到朱潤的耳中,立時讓她失去了所有狡辯的借口。
“我……這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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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