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正在鎖龍井邊上的慧寂、崔判官、黑白無常猛然轉頭,一臉震驚的望着風雨交加的龍遊湖。
轟隆隆……
隻見在那湖泊的湖心邊緣,在那奮力絞殺三首青蛟的白蛇腳下……
一個渾身綻放着金光的身影正緩慢的湖中走出,而他所過之處風雨停息、湖水兩分,就宛如真佛降世一般。
每一步踏出都有一道無形的台階,每一次停頓都意味着佛光的消逝……
“大威天龍!”
待到渾身的金光散去、漫天的風雨消失,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成爲了這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巴嘛哄!”
聽到這聲咆哮,先前還在奮力絞殺三首青蛟的白蛇就好像遇到了天敵一般,迅速從癫狂狀态變回了原本的驚恐和絕望。
直到這個時候,龍遊湖的衆人才看清那道人影的模樣。
毫無疑問,那正是裴文德。
隻不過相較于跳入鎖龍井前的裴文德,此刻的他看上去卻顯得異常滑稽。
因爲裴文德現在正佝偻的腰背,就仿佛被山嶽壓彎了脊椎一般,就差沒匍匐在地爬行了。
而導緻裴文德模樣如此狼狽的元兇,則是他背上背負的那位少女。
“呼……”
明明隻是簡單的将少女背在背上,裴文德卻好像擔負着萬鈞的重擔,每向前走出一步都咬牙切齒的呼吸着。
那粗壯的呼吸聲傳遍整個龍遊湖,就好似連空氣都變得凝重了幾分。
“呼……”
又是一步踏在無形的台階上,如今的裴文德就仿佛一個奇點,漫天的黑氣正從四面八方湧入他的位置。
或者更确切的說,是裴文德背後的那位少女正在吸收附近的黑氣。
這些黑氣或是從天而降的不祥之雨,或是連通鎖龍井的地下水脈支流,甚至就連白蛇體内的黑血都被蒸騰了出來。
每吸收一分黑氣,少女的重量就會重上一分,裴文德所擔負的壓力也會更上一分。
隻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裴文德就感覺自己好像背負了一座泰山。
自開始修行以來,裴文德還是第一次如此的精疲力竭,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被這份重量給徹底壓垮了一樣。
好在,裴文德不是一個人在背負着龍女菩薩的怨念。
在其周身還盤繞着一條若隐若現的無爪黑龍,替他分擔着這份重如泰山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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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空、河流的真龍怨念被逐漸吸收,白蛇終于無法再抵擋那股來自龍女菩薩的力量,慢慢散去了自身的黑血。
連帶着原本被其絞殺的三首青蛟,亦随着這股力量的消退而掙脫了它的束縛。
【這……不是錯覺?】
從窒息中緩過神來,小青左、右兩顆頭顱看着因黑血被淨化而逐漸恢複神志的白蛇,中間那顆頭顱卻死死的盯着還在“踏天階”的裴文德。
每踏出一步都要付出萬分的艱辛,琉璃色的汗珠從他的鬓角留下……
隻是靜靜的看着裴文德的動作,小青都能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他此刻的堅持。
就算有莫呼洛迦替裴文德分擔壓力,裴文德背負起龍女菩薩的屍身便已然費盡了全力。
更遑論,裴文德還踏着無形的階梯,一步一步朝着天空中那道大開的鬼門關走去。
嗒!嗒!嗒!
明明沒有任何的聲音傳出,但看到這一幕的衆人卻仿佛聽到了裴文德那堅定而有力的腳步聲。
而這種腳步聲随着裴文德越接近鬼門關,傳播的範圍就越廣。
誰也不知道裴文德從湖心到鬼門關,究竟邁出了多少步,又踏上了多少個台階。
他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裴文德就算脊椎被徹底壓彎,腳步也沒有絲毫的停歇,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姿态接近了那座拒絕任何生人的幽冥鬼府。
事實上,正在旁觀這一幕的并不隻有陽世的活人。
在鬼門關另一側的陰間,同樣有無數人擡頭仰望天空,仰望着那位背負着龍女菩薩屍身的金剛尊者。
“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盅病中淚、七寸别離淚、八味孟婆傷心淚……”
端坐于奈何橋邊,正在熬制孟婆湯的孟婆自然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異象”。
待到她将自己手中的這份孟婆湯熬制完成之時,裴文德已然踏入了鬼門關,并且正在慢慢的朝着奈何橋的方向走來。
以陽間之軀踏入陰曹地府,裴文德就宛如正午的驕陽,肆無忌憚的向陰間輻射着自己的陽剛之氣。
彼岸花在他腳下枯萎、黃泉路在他腳下延伸……
然而裴文德卻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的狀态,一身青筋爆起的他已然失去了神智,隻記得要将自己背後的少女送過奈何橋。
“活人走鬼道,金剛背屍傀……”
無聲無息間,一陣略帶歎息的聲音自裴文德的前方的道路上傳來。
緊接着,就見一尊身材異常魁梧的馬面陰神憑空出現,震懾着四周那些窺探裴文德陽氣的惡鬼們。
“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一把業火燒了整個無間地獄。”
僅僅隻比馬面慢上不到一秒鍾,一尊同樣高大的牛頭陰神也出現在了前方,并且頗爲不爽的瞥了裴文德一眼。
“這次又背着一尊鬼菩薩強闖地府……”
“也就府君尚未歸位,不然有他好果子吃的!”
并沒有理會自己搭檔的不爽,馬面隻是平靜的看了祂一眼,然後才淡然的說出了一個事實。
“他是崔判官預定的第四位大判官,隻待死後便會執掌‘監察’之責……”
“如果你不想再次被關進無間地獄,就老老實實跟着我爲其引路。”
不得不說,馬面的一句話直接讓牛頭陷入了沉默。
不管是在陽世還是陰間,“監察”都是一項十分巨大的權利。
尤其是負責“監察”之職的大判官,想給牛頭這位以“沖動”、“莽撞”著稱的陰神穿小鞋,甚至不需要去找什麽多餘理由和借口。
“呿,真晦氣!”
嘴上依舊抱怨着,但牛頭還是老老實實的跟上了馬面的步伐,一起走在前方替裴文德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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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