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早已恢複平靜的長沙郡内。
作爲欽天監駐潭州的司辰使,李罡久違的沒有奔赴潭州各地除妖,而是陪着蓮華在長沙郡内的市集漫步、閑逛。
“你說,咱們有多久沒這麽逛街聊天了?”
默默的走在李罡的前面,蓮華已經記不得兩人上次的獨處是在什麽時候了。
是陳正道死後的葬禮上?
亦或是更早之前兩人還在長安的時候?
總之當蓮華回歸神來的時候,曾經那個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小男孩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心事。
“如果你想逛的話,以後随時都可以來找我。”
平靜的看了一眼蓮華,李罡盡可能的壓抑住了自己内心情愫,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
李罡又不是什麽傻子,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蓮華對自己的感情。
但是自從他接過了天罡劍、擔負起了重振重玄道的職責之後,李罡的心中就已經容不下半點的男女之情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此早有準備的蓮華隻是失望的歎了口氣,然後就迅速轉移開了話題。
“朝堂已經開始出現了動亂的前兆,國師雖然有着逆天之能,但恐怕也無法阻止外人離間他與陛下的關系……”
“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趕回長安,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疑點。”
說到這裏的時候,蓮華的語氣稍微停頓了一下。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明後兩天應該就會有特派欽差來勒令你回京了吧?”
在欽天監和緝妖司的一衆修行者之中,李罡算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位。
這不僅僅因爲他繼承了重玄道的道統,是被終南山衆多道派承認的嫡傳弟子,同時也因爲他是被國師趙歸真看中的“天罡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罡與國師之間的關系不是師徒勝是師徒。
因此,朝中如果真的有勢力想要颠覆趙歸真的權力話,就必然不可能忽略李罡的存在。
“隻要朝堂的權力傾軋不停,這一天遲早是會到來的。”
一點都沒有爲自己接下來可能的糟糕境遇而感到憂心,李罡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這江山終究是李唐的江山,我等方外之人縱使有逆天的能力,也隻能坐看這天下大勢未來的走向。”
與蓮華不同,李罡深知國師趙歸真的性格。
對方盡管不如自己師父那樣太上忘情,可對權力卻始終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留戀。
就連當初選擇輔佐聖上登基,也隻是爲了還一個人情罷了。
所以一旦皇帝真的與他産生了間隙,趙歸真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放下自己手中的權利,自此退隐山林、成爲一名真正的方外之士。
“就怕有人不那麽想……”
固然不清楚趙歸真的性格,但蓮華對朝堂的了解卻遠不是李罡所能企及的。
“我們這些道家入世的弟子那麽多,可真正能夠出世的又能有多少呢?”
“我不懷疑國師和你的決心,我現在就怕有人不想讓你們全身而退。”
聲音再次停頓一下,蓮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鄭重的轉過身來直面李罡的目光。
“答應我,如果真的出現了預料之外的危險,一定不要逞強。”
面對蓮華的勸導,李罡頓時陷入了沉默。
隻是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種沉默到底是源自于話題的沉重性,還是單純感受到蓮華對自己那毫不掩飾的擔心。
“人生在世,總有些事情是無可避免的。”
于是在短暫的沉默過後,李罡再次開口了。
“就像半個月前的那場大戰,那就是不可避免的。”
似乎早有預料、又好像滿是無奈……
蓮華看着神色堅定的李罡,臉上的擔憂盡數轉化成了自嘲。
“我就知道,像你們這種道心堅定的家夥,一定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原則的。”
“就和那個明知道自己姐姐是大妖轉世,卻仍舊執着于維護對方的‘當世明王’一樣。”
在說起“當世明王”這個詞的時候,蓮華的語氣更多的是一種嘲弄。
“但他的确做到了,不是嗎?”
被蓮華這麽一說,李罡再次回憶起了半個月前的那場戰鬥。
在自己擊退狐蕊兒和武林水的同時,裴文德同樣以不動明王法相“制裁”了青丘之狐,徹底終結了對方想要降臨人間的念頭。
隻可惜,那場戰鬥對于裴文德和裴慧而言是收尾、是結局。
然而對于一心想要追查真相和複仇的李罡來說,那場戰鬥卻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以天人之境硬剛陽神,就算是放眼整個曆史長河,都鮮少有人能夠做到。”
根據欽天監後續收集到的情報來看,盡管當時的裴文德召喚出了不動明王法相,其本質卻仍然隻是一位剛剛修成金身的修行者。
天人之後是陰神、法相,而唯有陰神、法相臻至大成,方才有資格觸摸彼岸、陽神的境界。
換而言之,裴文德當時是跨越了兩個大的修行境界,硬生生在人間狙擊了地府的青丘之狐本尊。
盡管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裏,戰鬥力從來都不與修行境界畫上等号。
可凡是能夠成就陽神的修行者,在戰鬥和保命方面水平方面都不會差太多。
裴文德能夠擊退一位貨真價實的陽神,哪怕是在種種取巧的情況下,其威名也早就傳遍了整個大唐。
“的确如此。”
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親眼目睹了那場戰鬥的蓮華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的含金量。
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裴慧與裴文德最終沒能達成統一的意見,欽天監方面恐怕早就勒令李罡停止調查“靈童案”的一切了。
饒是如此,在裴慧與裴文德分道揚镳之後,李罡在欽天監方面能夠得到的線索和幫助亦越發的少了起來。
“說起這個,你覺得裴慧最後爲什麽會和裴文德鬧掰呢?”
“他們明明是姐弟不是嗎?裴文德爲此還得罪了一尊古老的陽神。”
微微挑了下眉頭,李罡在這一點上倒是相當了解裴文德。
“就像你剛剛說的一樣,裴文德那家夥固然心慈手軟,可始終是一個道心堅定的家夥。”
“說保護也好,說監視也罷……”
“裴文德沒當場把那隻狐狸封印、鎮壓起來,就已經是看在姐弟的關系上了,自然不可能再讓她出去搞事情。”
“而關于那隻狐狸,我雖然接觸的不多,卻也能從她的行事手段和風格看得出來,那同樣不是個省油的燈。”
“抛開各自的立場身份不談,他們倆能聊的起來才是見了鬼了。”
“說句實話,那隻狐狸最後能避開業火的波及,已然是裴文德最大的讓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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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