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外的那尊無首韋陀,就是你的真身嗎?”
盡管裴文德的不知道那尊韋陀究竟經曆了些什麽,可對方身首分離卻是一個不争事實。
“冒牌貨,你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丫頭并沒有正面回答裴文德的問題。
或者更确切的說,她已經不想回答對方的任何一個問題了。
自從丫頭恢複了自己韋陀時期的記憶之後,她就對這個冒充“丹辰子”的家夥,産生了一種天然的厭惡感。
要知道,在十八年前的那場大戰中,丹辰子并沒有真的離去。
恰恰相反,丹辰子的那具化身在老僧與魔佛争奪身體主權最激烈的時刻,選擇再次踏入慈光寺。
之後也是在丹辰子的幫助下,即将現世的魔佛才被迫重新輪回,等待着下一次的轉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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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幾十年前的那一天,魔佛即将現世的前一刻。
“那個老和尚,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嗎?”
矗立在山門口,丹辰子望着已經變成了廢墟的慈光寺,用一種不知道是羨慕還是無奈的語氣低歎道。
那個癡愚的老和尚雖然荒廢了自己的前半生,卻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終于輝煌了一次。
丹辰子知道,魔佛将來是否禍亂世間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僧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爲了某個具體的“目标”而努力過了,并且還成功了。
這對于失敗了一生的老僧來說,才是最大的欣慰。
他終于能挺起胸膛,一點點找回自己曾經丢失的尊嚴與自信了。
至于阻止魔佛現世?
那隻不過是老僧爲了“實現自身價值”而設立一個目标罷了。
這就和丹辰子爲了擺脫化身一脈衰落的痛苦,而把所有的仇恨集中到靈祐禅師身上是一樣的。
對于這種孤獨、偏執的人來說,他們并不在乎别人的贊譽或批評,他們隻是想要一個可以鞭撻自己努力前進的目标。
仇恨也好、救世也罷……
在他們眼裏都毫無意義,他們隻做自己認爲對的事情。
“既然老和尚已經死了,那麽你們就作爲這場戰鬥唯一的‘見證者’,替世人銘記他的犧牲吧!”
輕輕撫摸着山門口僅剩的一尊韋陀神像,丹辰子的言語中透露着隻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悲傷。
作爲已經被老僧開過光,并且聚集了慈光寺大部分香火願力的神像,山門外的兩尊韋陀自然也參與了那場戰鬥。
隻可惜,就算有着慈光寺香火信念之力的加持。
這兩尊泥塑顯化的韋陀終究還是沒能從魔佛攻擊中幸免。
其中一尊韋陀神像直接被魔佛以“逆佛成魔”的之法,抹去了本身的存在,僅留一抹元胎徘徊于慈光寺附近。
至于剩下的這尊韋陀神像?
得益于丹辰子的救援及時,它隻是被戰鬥的餘波斬去了頭顱,形體卻得到了保全。
一般而言,寺廟道觀的神像因常年受人類香火,天然就具有一股靈性,有着比其它事物更容易變成“妖怪”的可能性。
道佛兩家所謂的“開光”,其實就是人爲的激活這種靈性。
讓這些神像暫時成爲某種天地之力的載體,以發揮出尋常泥塑所不具備的能力。
但是這樣激活是有極限了,就算老僧把慈光寺數十年來積攢的香火願力都引導到了韋陀神像中,它們也無法成爲真正的妖怪。
而丹辰子可不需要這樣的“死物”,他需要的是真正能銘記這場戰鬥,并且把它長久的流傳下去的“活物”。
——太平要術·通靈法咒!
這原是東漢末年張角創建的五鬥米教的秘術之一。
在被丹辰子偶然得到之後,又融入了其它教派的請神附身、撒豆成兵、六甲秘咒、通玄顯化之類的秘法,成爲了一種全新的法術。
比起其它急功近利的各類開光術,這種特殊的“通靈法咒”是丹辰子假托諸天神佛之名,賦予泥塑偶像真正的靈智,讓它們能在短短數年的時間内完成蛻變。
如此誕生的妖怪自然不再是什麽死物了,而是真正擁有靈智、擁有生命的活物,是可以将老僧事迹流傳下去的存在。
丫頭的“誕生”無疑證明了這一點。
事實上,這也是丫頭爲什麽對“丹辰子”這個名字感到十分熟悉的原因。
因爲它本身就是丹辰子創造出來的“妖物”。
唯一和裴文德猜測不同的是,丫頭并非門口那尊無首韋陀所化的,而是那抹盤踞在寺内的韋陀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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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常年盤踞在寺廟内的那抹靈光意識到了“自我”、意識到了“生命”、意識到了“這個世界”——佛妖誕生了。
就如同新生的嬰兒第一次睜眼看世界一樣,佛妖從那一天開始真正的蘇醒了,并且默默的注視、影響着慈光寺内發生的一切。
佛妖看到了那些追逐着魔佛遺留,專程趕到慈光寺的修行者……
于是爲了保證慈光寺的安甯,它開始有意識用幻術的誤導那些外來者。
佛妖也看到了某個少女到來,看到了她偶然找到魔佛遺留下來的念珠……
于是爲了防止少女成爲魔佛降世的宿體,它指引着阿覺找到克制念珠的禅杖。
佛妖還看到了寺廟内的孩子們漸漸開始變多,慈光寺逐漸熱鬧起來……
于是爲了排遣自己的寂寞,它幻化出了“丫頭”這個形象,頻繁出入于孩子們的夢中。
同樣的,佛妖最後甚至看到了那群流民的出現……
可這一次,隻是一抹靈胎的佛妖卻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隻能眼睜睜開着孩子們慘死、少女消失、阿覺入魔。
“如果我早點這麽做就好了……”
一次次揮動拳頭砸向裴文德,丫頭神情默然的悲嗆着,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悲劇發生的那一晚。
“如果我早點抛棄‘泥塑之身’,慈光寺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雖然對方并沒有聲嘶力竭的嘶吼,但裴文德卻仿佛看到了一尊正在流淚的韋陀之相,緩緩在丫頭的背後顯化出來。
“身爲神明化身卻一無是處……”
“享受世人香火卻貪生怕死……”
“眼見惡鬼現身卻無能爲力……”
這一聲聲的質問不僅僅是丫頭自身的悔恨,亦是她對這個充滿了惡意的人間的駁斥。
“這樣的‘泥塑之神’拜來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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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