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栖梧是常年遊走于大唐疆域的大遊商,據說最遠甚至到過西域的樓蘭國。
因此在同行的眼中,鄒栖梧不單單隻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同時還是一位魄力十足的漢子。
盡管這兩個矛盾标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顯得十分的違和。
但這的确是大多數人對鄒栖梧都印象,同時也是他最大的性格寫照。
鄒栖梧出手闊綽豪邁,甚至與長安的王公貴族有着極其密切的私交,負責爲他們的宴會提供各種奇珍異寶。
但是卻鮮少有人知道,這樣的鄒栖梧還與被貶潭州的裴休是忘年好友。
裴休,字公美,河内濟源人,以一副正規、剛勁的“楷書”聞名朝野内外。
不過比起裴休在藝術圈的名望,更傳奇的是他的一生經曆。
裴休雖生于世家望族,卻自幼家境貧苦,直至科舉中第才算是勉強翻身,從此成爲了衣食無憂的富裕之家。
然而隻是這樣并不能彰顯裴休的傳奇,他的前半生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一個不算出色的“窮小子逆襲”模闆。
裴休真正大放異彩是在文宗登基之後,深得其信任的他先後擔任了監察禦史、兵部侍郎、乃至于權柄一方的節度使,爲文宗平定内亂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然而到了文宗後期,裴休卻又因爲“祥瑞事件”被文宗厭棄。
武宗繼位之後更是直接将其冷藏,堪稱“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最佳典範。
直至不久前,在長安斡旋良久的裴休終于脫離樊籠,自願被貶至潭州境内,擔任潭州觀察使一職。
這個職務聽上去不錯的,實際上就是一個虛職。
别說權力了,其每年的俸祿養活一家子都夠嗆。
得虧裴休的朝中舊部還算有點勢力,順帶安排其長子裴弘擔任了甯鄉縣尹,這才避免了他一家人餓死在湘南險惡之地的下場。
饒是如此,鄒栖梧每次路過潭州的時候,都會接濟裴休一家。
時間一長,原本隻是普通朋友的二人成爲了忘年好友,每次見面不是論經道佛,就是暢快痛飲,直至第二天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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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我回去一定要告訴娘你又喝多了。”
攙扶着宿醉未醒的鄒栖梧上馬車,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皺着眉頭,一臉嫌棄的小聲嘀咕道。
這是鄒栖梧的掌上明珠,同時也是他和一位異域女子所生的孩子。
這點其實從小丫頭身上穿着,也可以看得出來。
不說那明顯的異域服裝,單單隻是手腕和脖子帶着各種鑲金鍍銀的首飾,就能力看出鄒栖梧對自己女兒的寵溺。
小丫頭不經意跑起來的時候,甚至還可以聽見清脆、響亮的金飾碰撞聲。
“你這丫頭,都不知道心疼一下你爹啊!”
坐在馬車邊緣幹嘔了幾下,隻覺得自己渾身難受的鄒栖梧無奈的嘟囔一句。
“你這是活該,誰讓你天天這麽喝酒來的!”
徑直鑽進馬車裏面,小丫頭轉頭就朝着鄒栖梧做了個鬼臉。
“你每次來這你不是給他們送錢,就是和他們喝酒,你明明都答應過我和我娘說要戒酒的。”
面對小丫頭的抱怨,好不容易才緩和些許的鄒栖梧沒好氣的談了對方一個腦蹦。
“哼,你爹我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下,鄒栖梧不經意間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裴府的方向,然後才繼續接着說道。
“還記得你老爹曾經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
“不攀富貴家,不嫌落魄人。”
“雪中送炭永遠比錦上添花要來的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尤其是對于裴家這種世族之家……”
“就算他們已經被開國之初的幾任皇帝打斷了脊梁,但世家積蓄的底蘊在短時間内還是不容小觑的。”
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小丫頭雖然聽不太懂自己父親的話,卻知道這是對方在教授自己爲人處事之道。
在如今這個年代,十五、六歲的女孩其實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甚至于爲人父母的年齡了。
小丫頭是因爲鄒栖梧的寵溺才沒有那麽早嫁人,可該知道、該了解的,她其實都已經明白的一清二楚了。
“爹,你是說他們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盡管這聽上去很不可思議,可是小丫頭深信自家老爹的判斷。
“呵,可能?那是必然。”
聲音再次停頓了一下,鄒栖梧的臉上閃過一縷嘲弄。
“别人或許不清楚裴家衰落的原因,但你老爹我可是親身經曆了二十年前的那場‘禍亂’。”
“況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裴家永遠不再有崛起的可能,于你我這種商人而言又有什麽影響呢?”
“如果能用些許的錢财換來一份價值千金的友誼,或是未來的某種安定,在你爹我看來都是值得的。”
錢财積累到鄒栖梧這種程度之後,他所考慮的已經不再是财富的增值了。
比起那些賬上數字的增加,鄒栖梧如今更重視的是身家性命的安全,以及未雨綢缪将來可能發生的一些橫禍。
畢竟從古至今,凡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又有多少是能落得個好下場的呢?
“那爹你這次來潭州,隻是爲了看看這戶人家嗎?”
小丫頭隻是有些單純,而單純不是傻癡。
往年的時候,自家老爹都隻是偶爾經過潭州的時候,才會來找這家的老爺子喝個酒、聊個天的。
然而這一次卻不同,自家老爹分明是放棄了一筆即将談成的大買賣,特意跑到潭州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來的。
小丫頭覺得以自家老爹的性格,這其中肯定還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當然不是,你覺得你老爹有這麽閑嗎?”
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終于完全從宿醉中恢複過來的鄒栖梧笑了起來。
“爹這次帶你來潭州,是爲了帶你去見一見爹的恩人。”
“他原本已經消失匿迹了接近二十年,卻沒想到原來是隐居在潭州這個鬼地方。”
“這次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消息,正好讓他幫月兒你看看面相,看看未來能不能找到一個合适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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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