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明月高懸。
正當裴文德在張家村誦經驅邪之時,一直到晚上都沒看到對方回山的靈祐禅師隐隐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于是就在他打算安排慧寂和尚下山去看一看的時候,一位妙齡少女的身影卻先一步堵在了同慶寺正殿的大門口。
“裴慧?”
有些詫異的看着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女,剛才走到門口慧寂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臉色微變。
“你幹了什麽?”
伴随着慧寂話音的落下,隻見裴慧的身影緩緩的從陰影中走出,然後用一種不似人類的淡漠語氣答道。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不僅語氣不像人類,此刻的裴慧就連表情和面容都有一種異樣的神聖感,宛如那些高高在上的泥塑神像。
“從我來的第一天,你就一直在試探我的底細。”
“經過這麽多天的試探,你不是早就已經猜出了部分真相了嗎?”
當裴慧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原本半開着的大殿大門被一股無形的風徹底吹開了。
吱呀!
狡黠的月光伴着木門滑動的聲音灑向大殿,正好越過慧寂,照在了盤腿打坐的靈祐禅師的身上。
“阿彌陀佛!”
見此情形,原本就隐隐有種不安之感的靈祐禅師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下山得裴文德果然遇上了麻煩。
“女施……居士,你這是何意?”
其實靈祐禅師本來是想叫“女施主”的。
可是才剛剛吐出兩個字,靈祐禅師就想到裴慧一開始上山時就曾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歡“女施主”這個稱呼,所以他臨時改變了對其的稱呼。
隻是稱呼雖然改變了,但靈祐禅師話中隐含的質問卻沒有變化。
“就和你們看到的一樣,今晚誰也不能出這間同慶寺。”
冷漠的聲音中聽不出絲毫的情緒起伏,隻見裴慧一邊說着,一邊踏入了大殿之中。
在這個過程中,慧寂能夠明顯感到一股無形的氣場悄然出現,并且随着時間的推移正在向這整個寺廟蔓延。
嗷嗚!
恍惚間,慧寂仿佛看到了一尊正在沩山之巅仰天嘯月的白狐。
九條足以攪動整個山川地勢的巨尾在其身後舞動,漫天的月光都因爲這短暫的“幻象”而扭曲了起來。
“天狐?!”
大驚之下,慧寂直接脫口而出,叫出了這種異象的名字。
不說自己修爲全失、道行盡散的現在……
哪怕就是自己最巅峰的時期,慧寂也不認爲自己會是一尊長出了九條尾巴的天狐的對手。
“你居然是天狐轉生?”
慧寂不清楚眼下這位“天狐”的具體來曆。
但他卻知道“天狐”是一種極具靈性、氣運的象征——盛世而出爲祥瑞,亂世而出則爲禍難。
顯然,從裴慧目前的表現來看,她代表的絕對不是什麽“祥瑞”。
“見識還不錯,居然能夠一眼就認出我的身份。”
一眼掃過驚呆了的慧寂和尚,裴慧的表情在這一瞬間擺脫了宛如泥塑般的神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了人間煙火之氣的生動。
“不過,這并不能阻止我帶文德回去。”
“當初要不是我靈性全失、法力全消,你以爲文德會跟着你們在這窮山僻壤受苦?!”
盡管是橫眉冷眼的厲聲質問,但裴慧的一舉一動卻又表現出了一種别樣的妖異和絕美,就好像降臨凡塵的天女。
“更何況,你們居然敢讓我胞弟挑水做飯,你們真的确定自己有那個福分享受?”
隻聽裴慧一聲輕聲的叱呵,距離她最近的慧寂和尚率先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緊随其後,靈祐禅師也感覺自己的肚子一陣翻江倒海的鬧騰,難以言喻的劇烈腹痛随即從他的腸胃中傳出。
修行了那麽多年之後,靈祐禅師久違的再次感受到了凡人的肚痛和腹瀉。
“阿彌陀佛!”
趕着自己快憋不住之前,靈祐禅師率先念出了一聲佛号。
“老僧打一坐,能消萬擔糧。”
話音還未落,本來還痛苦不疊的靈祐禅師和慧寂頓時不再腹痛,本來翻騰的腸胃也徹底消化了今天吃的齋飯。
“老和尚好手段,但就是不知道接下來的‘福分’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見狀,裴慧再次發出一聲厲喝。
于是,那些已經照進大殿的月光再次扭曲、變形,竟然直直照在了三世佛的泥像上。
嗷嗚!
下一秒鍾,透過扭曲的月光可以看到女子身後的影子正在扭曲、變形,似乎有什麽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怪物正在其中孕育。
“女居士,您言重了。”
平靜的注視着那條突然從裴慧身後冒出來的雪白狐尾,骨瘦嶙峋的靈祐禅師在這一刻表現出了如同真佛菩薩一般的定力。
“老衲乃文德之師,對他有養育和教導之恩。”
“他的孝敬就算再大個一千倍、一萬倍,老衲也能夠受得住。”
靈祐禅師此言一出,一輪菩提色的佛光驟然在他腦後浮現,瞬間照亮了整個大殿。
洶!
霎時間,扭曲的月光被迅速撫平,連帶着裴慧身後即将冒出的第二條狐尾也被硬生生的給遏制住了。
——菩提佛光·言出法随!
“啊!”
這一次,輪到猝不及防的裴慧發出哀嚎聲了。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傳聞中已經失去了所有神通的靈祐狂僧,居然僅憑一句“靈言”就強行終止自己的變身。
這種舉重若輕的風範,就好像他仍然是那位以一己之力擾亂對抗整個終南山道派的“亂法狂僧”一般。
“佛說,衆生皆苦,唯有自渡。”
“從裴文德拒絕與你回去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讨論這個問題了。”
這是裴文德從未見過的霸道,亦是靈祐禅師真正震懾世人的一面。
“裴慧,我不管你是怎麽變成天狐素體的,但在這裏我說了算!”
“從裴居士爲了避禍,親手将裴文德交予我手時,他就已經與裴家再無瓜葛了。”
“如果他願意跟你回去,那是他自己的意願。”
“可要是他不願意跟你回去,就算是裴居士親自前來,老衲也得和他好好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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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