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黃莺跪坐在池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月婵原本閉着的眼睛睜開,看她一眼:“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黃莺一笑:“是畫眉讓我給小姐傳話,她已經盤下一間店面,想要用來做繡紡,畫眉的繡活一直不錯,後來又跟小姐學了那天錦的織法,她這繡坊一開工,一定能紅火的。”
聽到畫眉找到了營生,月婵是真心高興,嘴角綻出一個笑容來:“這是好事啊!”
她又看了黃莺一眼:“黃莺姐姐,我與你說些心裏話,你隻說跟着我,我也想保你一世平安,可這後世難料,我想來,你也該準備些東西做爲後路,不如這樣吧,你和畫眉商量一下,你也出些銀子,沒事的時候可以出去給她指點一下繡活,讓她分你一些股份,到時候……”
她又想了一下:“環兒我倒是不擔心的,畫眉是個好的,不會苛待了環兒,環兒再跟我幾年,我給她選一個好夫婿,再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的讓她出嫁,隻是你,我總歸是放心不下的。”
黃莺聽的眼含熱淚,瞧着月婵洗的差不多了,拿過幹毛巾幫月婵擦幹淨身上的水珠,勉強笑了起來:“我是決定跟小姐一世的,總歸是跟着小姐,也不會吃了虧,我也沒什麽需要防備的,有小姐一口吃的,總歸是餓不着我的。”
她一邊說,一邊思量:“我剛聽環兒說,王爺似乎是和小姐吵架了。要我說,小姐也有不是的地方。哪裏有剛成親就把夫婿往外推的,要是别人家,怕往自己這邊拉都拉不過來呢,我瞧着,王爺很願意給您體面,可您倒是……王爺一腔熱心就這般糟踏了,他哪裏能不生氣。”
一邊說話,黃莺一邊利落的給月婵穿上衣服,月婵坐在一旁榻上。黃莺又拿了一塊幹毛巾幫她擦拭濕潤的頭發,嘴裏還在絮叨着:“明兒見了王爺。小姐服個軟,和王爺好好說說,您到底是明媚正娶的正房王妃,和那些女人可是不一樣的,王爺必定會回心轉意的。”
月婵點點頭,隻笑不說話。
黃莺反倒是急了,她一心替月婵考慮的,說出來的話也在心裏過了好幾遍。原想勸回月婵。可瞧月婵的樣子,卻是不理會的,她倒是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完的,黃莺歎息一聲:“還有,小姐太軟和了些,那些姨娘們各有心思,小姐就該用雷霆手段壓下去,讓她們翻不出浪來,怎麽卻是不作爲了?”
月婵笑着拿起一塊毛巾來,分出一絡頭發擦拭,扭頭看了黃莺一眼:“你這話我如何不知道,可你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我要顧忌王爺,還要顧忌宮裏那些人呢,我若一進門就把那些女人打壓下去,外邊必傳我容不得人。”
這話倒也是,黃莺深覺自己有些莽撞了,考慮也很不周到。
“我一味示弱,可不見得是真怕了這些人,不過是想好好瞧瞧,也給自己留些後手罷了,你說說,若是我表現的很是大度,一直不理會她們,也不打壓,時間一長,皇上王爺可都瞧在眼裏,以後她們鬧出什麽事來,我再用心壓下去,這就是她們的不是了,我反而得個好名聲。”
黃莺點頭,卻也有些傻眼,自家小姐思量的真深呢,她又一次感慨,和小姐是不能比的,小姐每做一件事情都會前思後想,可是那走一步看三步的主。
不過,黃莺也确實學到了些東西,暗暗告訴自己以後做事情也要思慮周到,可不能給小姐惹了麻煩。
月婵冷笑一聲:“至于你說的要我抓住王爺的心,别讓王爺去别人屋裏,這事情我倒是要好好和你說說的。”
月婵坐直了身子,把黃莺拉到身前,盯着她的眼睛笑的很是美麗:“黃莺姐姐,這世上人心是最不可相信的,你也知道一句話,靠人人跑,靠山山倒,若沒有真正确定下來,人啊,還得靠自己個兒才成。”
黃莺一臉疑惑:“這與您和王爺的事情有什麽相幹。”
月婵又笑了起來:“當然有關系,你瞧着現如今王爺對我不錯,可你想想,男人的真心能有幾分?他如今對我好,我便趁着這份好做些失了本心的事情,等到有一天他厭了我,今兒覺得好的,明兒指不定就會成爲指責我的理由,與其靠着男人的心過活,倒不如自己守得住,安安份份的過自己的日子,去留無意,寵辱不驚,這才是制勝之道呢。”
她面上說着,心裏卻是冷笑不已的,她若真是沒有前世的經曆,或者真會感動于高子軒這一片心意,指不定會真心以對,努力的想要得到他的心呢。
可是,前世還有後來飄蕩那麽多年的經曆告訴她,一個女人做什麽事情都可,卻是要守住自己的心,萬不可輕易交付真心。
想到那時候她初嫁傅文彬時,還不是一腔的熱情,想要和傅文彬恩愛到老。
當時,傅文彬是如何對待她的?
她不懂廚藝不懂女紅,傅文彬隻說沒關系,府裏有下人在,何必她親自操持,她不會管家理财,傅文彬卻說有母親管着家,她不理會正好,才不至于和母親鬧出矛盾。
可笑她當時天真的信了,那麽天真純粹的想要讨傅文彬的歡心,一心對他撒嬌賣癡,一心盼望他回付的一點點心意。
到了最後,落得什麽結果?
那時候在傅文彬眼裏的好,到最後,全成了他厭惡指責的借口,休棄她時,那些不懂的事情成爲理由,她原先對待他侍妾的态度全變成了她善妒容不得人的表現。
她死後也瞧到那般多的恩愛夫妻,才成親時是如何相處的。夫君對妻子如何的愛護,妻子如何的信以爲真。可到了最後,還不都成了被指責的理由麽?
這個世上本就是男權至上的,男人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女人隻處于依附的地位,男人可以擁有不止一個女人,自然,也不可能隻有一份真心,當你得到的那份真心漸淡時,便會被男人毫不留情的丢棄。
這樣的事情她見的太多了。怎麽還會天真的相信高子軒對她是一腔真心呢?
真真笑話,一個皇子。從小在宮中長大,見慣了多少風浪,身邊又擁有數之不盡的财富美色,如何會降下身段來一心一意對待自己呢。
月婵慢慢回想,眼中染上了一層悲傷,她也不過是個普通女子,怎麽會不想要和自己的夫君琴瑟和諧呢,可是。她卻是不敢的。她怕隻怕會再一次受傷,隻好固執的守住自己的心,不管如何。都不會輕易交付。
黃莺卻是真真正正被月婵的話給驚到了。
她本以爲月婵沒有看到高子軒真心回護,所以才會故做賢良大度,卻是沒有想到,月婵完全看到了,也完全明白,卻是不相信的。
這時候,黃莺也在想,月婵說的話也是有道理存在的,不說别的,就說王府裏多少美人,那些美人哪一個才入府的時候,不是被王爺呵護疼愛過的,可過後呢,還不是丢在腦後不理了。
自家小姐才一入府,再加上本身又是個才貌雙絕的,自然會惹人注意,怕是王爺也不過圖一時新鮮的吧。
要是小姐當了真,以後王爺厭棄的時候,受傷的還是小姐啊。
這時候,黃莺也不想再說什麽了,心道,果然萬事不可靠,能靠的隻有自己,不過,小姐能靠的不隻有她自己,還有她和環兒呢,她一定要努力适應王府的生活,好早一日給小姐搭上一把手。
她們倆在浴室内隻顧說話,卻完全沒有想到浴室門口站了一個人,把這些話全聽了進去。
“王爺!”
綠衣臉色有些不好,緊跟在高子軒身後,看着高子軒就那麽疾步而去,心裏着急,卻也使不上力。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爲何出去一趟,回來準備伺侯王妃時,卻看到王爺站在浴室門外,一臉的沉思呢?
王爺不是去了白姨娘屋裏麽?怎麽又會出現在這裏?
綠衣感覺渾身無力,真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過,讓她感到更無力的就是王妃了,她沉思的看看高子軒的背影,再瞧瞧浴室那扇緊閉的小門,一跺腳,趕緊離的遠遠的,她可不想遭魚池之殃呢。
月婵這裏有些沉悶,可孟家幾個人更加的沉悶。
婉容從老太太屋裏回來,把丫頭婆子全打發出去,她一臉蒼白的坐倒在榻上,渾身發抖,有些不能自抑。
從傍晚時分一直坐到天色将黑,婉容沒有動一下地方。
直到門被打開,孟皓宇快步進了屋子,就見婉容還是一動不動的樣子。
孟皓宇大急,一把抱住婉容:“你這是怎的了?可是有什麽事情,你隻和我說,我與你做主。”
婉容慢慢擡頭,靜靜瞧着孟皓宇,突然之間,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婉容自嫁到孟家之後,一直是謹慎持禮的,哪裏這般不顧形象的哭過,一時弄的孟皓宇手足無措起來:“婉容,到底怎麽了,你……你……”
哭過一場之後,婉容心裏松快不少,拿出帕子把眼淚抹去,眼睛通紅通紅的看着孟皓宇,臉上布滿了委屈:“相公,我……我應下一件事情來,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
這話說的,倒是讓孟皓宇更着急起來,想也不想的掏出帕子,一邊幫婉容把眼角的淚滴擦掉,一邊柔聲安慰:“有什麽事情和自己過不去的,你别硬是憋在心裏,和我說說,我給你排解排解。”
婉容點頭,一臉的哀愁:“是老太太的事情,老太太今兒把我叫過去,囑咐了好些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