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
傅太太扶着小丫頭的手,穿過垂花門,沿着石徑小路進了一個院子,從抄手遊廊中過去,到得正屋廊下,見兩個穿綠衣的小丫頭抄着手站在門外。
見傅太太過來,兩個小丫頭趕緊行禮問好。
崩着臉擡了擡手,傅太太不看兩個小丫頭的樣子,打簾子進了屋,卻聞得一股子酒味熏天。
“彬兒……”
傅太太心裏一痛,叫了一聲,進了裏屋,就見熏爐旁邊傅文彬穿了單薄衣裳呆坐着,手裏提了酒壺,一邊喝酒,一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娘親!”傅文彬似乎并沒有醉,見傅太太進來,趕緊站起身行了一禮:“娘親此來做甚?”
傅太太沒好看瞪他一眼:“我若不來,你便讓酒給淹了吧,我竟不知道我的孩兒如此沒出息,多大點兒事,竟是終日喝起酒來。”
傅文彬苦笑一下:“娘親不要再來笑話孩兒,孩兒不過心裏難受喝些酒罷了,等過些日子自然會好的。”
自己的孩子,自己當然心疼,傅太太也知道傅文彬心裏不好受,也不多加責怪,坐在一旁,拉了傅文彬到近前,伸手撫了他的頸:“娘親怎會不明白呢?娘親知道你一心想娶孟月婵,可惜了,她是個心高氣足的,瞧不上……那孟月婷是對你有意,可是,娘親和你一樣瞧不上眼,那樣跳脫不沉穩的女子,如何配得上我家彬兒。”
一句話,說到了傅文彬的心坎裏,他半蹲下來。把頭擱在傅太太膝上:“娘親,月婵很好,隻是孩兒不夠好,配不上她,那個孟月婷孩兒真的是極厭煩她的,腦中空空如也,又喜攀比,我們傅家怎可娶這樣的女子?”
傅太太一邊點頭,一邊歎氣:“可惜我兒命不好!”
說話間,她又咬牙切齒:“那個孟月婷欺人太甚。在我府中算計我兒,真當進了我們傅家的門便一了百了麽,我自教她有來無回,也……”
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不過。就是傅文彬這會兒滿心愁容的也能聽出傅太太這話裏有多大的恨意,不過,他是不關心的。孟月婷怎麽樣,與他沒有關系。
摸了摸傅文彬的頭,傅太太神情暗了暗:“彬兒啊,崇恩公已經來和你父親商量你的婚事。照他的說法,是要把孟月婷嫁過來的。你是怎麽想的,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便是拼了性命,也和你父親争上一争。”
傅文彬擡頭看着傅太太,這幾日,他除了喝酒也想了許多,傅家後宅也是不安甯的,他父親對娘親并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娘親爲了護他周旋于後院之中,與他父親的小妾們之間鬥個你死我活。爲了他,娘親已經犧牲了許多,要是再爲他的親事爲難。他簡直是太不孝了。
其實,他父親是有意于孟月婷的。到底,孟月婷怎麽不堪,都是國公府嫡小姐,娶過來的話,也不虧了門第。
既然如此,他又何處惺惺作态不肯娶妻呢,反正他看中的人是不會嫁給他的,那麽,娶誰不是娶,娶了孟月婷,總歸還是和月婵有牽連的,以後或者還能因爲孟月婷見上她一兩面。
想好了,傅文彬笑了笑:“娘親,替孩兒應下吧,反正孩兒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
看着自己兒子強顔歡笑,傅太太心裏一酸,也是不好過,隻點頭道:“好,我兒是懂事的,你放心,你看不上孟月婷,娘親也不與你爲難,等她進了門,娘親做主給你納上幾房美妾。”
納妾麽?
傅文彬心頭苦笑,他爲了孟月婵,本來已經打算終身不納妾的,如今沒有娶到意中人,也都是因爲孟月婷從中作梗的關系,即是這樣,他也不防多納幾房妾,反正,他也沒有打算與孟月婷夫妻恩愛的。
“娘親做主就好!”傅文彬笑了笑,他倒是有些期待孟月婷會做何反應,那個嬌蠻女會不會因爲他納妾而大鬧一場。
傅太太也笑了起來,想着娶了孟月婷也不錯,起碼兒子不會因爲媳婦和她疏遠,她也完全不必因爲兒子的情面而讨好媳婦。
一握拳頭,傅太太心道,孟月婷麽,就讓我來看看你有多經得住打擊吧,你們孟家欺人太甚,到時候,我便要完完全全從你身上找尋回來。
傅家母子一番打算,各有各的心思,不過,終歸月婷過去也是得不了好的。
孟月婷卻是不知道的,她一得了信,知道傅家應了親事,并且和孟之文還有劉梅正在商量訂親事宜,心裏就高興非常。
嬌蠻的孟月婷一改往日形象,竟然整日不出閨門,學習理家之道,更學習夫妻相處之道,看起來,爲了傅文彬,孟月婷收斂了許多。
倒是月婵,反倒輕松起來,沒有月婷整天和她尋事,她的日子過的挺有滋有味的。
每日織些布、看些書,閑時和幾個丫頭說笑,再或者做些飯菜給努力讀書的孟皓宇,希望孟皓宇能夠金榜題名,有個好前程。
這日,月婵才繡了一塊帕子,才站起來想要捏捏肩膀,就見畫眉匆匆進來,一進門,便把小丫頭們都打發出去,到了月婵近前,畫眉又壓低了聲音,一副緊張樣子,從懷裏取出一塊包裹的帕子,打開來放到月婵跟前:“小姐,這是咱們的人從二小姐房裏尋的,似乎有另一撥人也在二小姐房裏尋物什,不過,二小姐應該是防備着那些人的,竟是讓咱們撿了便宜。”
月婵看那白色帕子裏放了一些淺褐色的粉末,就近聞了聞,也沒有什麽出奇的味道,接過來瞧了瞧,饒是她見多識廣,卻也不認識這個東西。
“小姐……”
畫眉看了月婵一眼,滿是希冀:“這是什麽東西?”
月婵搖頭:“我也不識得,你先放下,我尋了人好好瞧瞧。”
畫眉點頭,把帕子又包起來,便也出去了。
屋内就剩月婵一個人的時候,月婵捏着帕子沉思,她雖然不識的這個物件,可總是感覺這東西不是好的,似乎是害人的,老太太的奇特表現,似乎就和這東西有關。
把帕子小心的拆開來,又尋了紙來,把那些粉末分成三份,一份放到一塊褐色紙中包裹起來,一塊放到白紙中包起來,另一份還是用帕子包着,小心的放到梳妝盒内的最下層。
弄好這些,月婵拍了拍手,把環兒叫了進來,把兩個紙包遞給她,仔細吩咐道:“你讓你哥哥拿了這個,褐色紙包的這個送到餘班主家裏,要親自交到餘班主手上,他的商隊遍布各地,是個見多識廣的,隻問他知不知道此物件,若是知道,能不能尋些來。”
環兒點頭,月婵又指着那白色紙包:“這個交給霍公子,同樣要親自交到他手上,隻說我說的,問他識不識得,若是識得的話,方便的話尋些來。”
環兒見月婵交待的這麽仔細認真,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點了頭,鄭重的應下,把兩個紙包又用上好的帕子包好,貼着身子放進懷裏,這才走出房門。
月婵松了口氣,她知道環兒雖然愛玩鬧,可到了正事上還是很認真的,費大小也是個會辦事的,交給他辦應該是不會出錯的。
把東西送出去了,月婵也沒有放松,沒事的時候就悄悄拿出那粉來研究一下,卻總歸是不識得的。
又過了幾日,環兒那裏得了消息,一進門見了月婵,連氣都顧不上喘一口,急速道:“小姐,餘班主那裏隻說不識得,我哥哥問了霍公子,霍公子卻是認識的。”
一聽這話,月婵也坐不住了,抓住環兒的手急問:“這是什麽?”
環兒被抓的手有些疼,她也顧不上,隻道:“霍公子說此物是銀朱粉,是極南邊一個小國栽種的,從一種花中提取出來,他說若不是他識得一個醫術高明的人,從他那裏聽說過,說不定也是不知道的。”
見環兒這般大喘氣,月婵瞪她一眼:“趕緊說出來,這物件是做什麽用的,不然,我必不饒你。”
環兒一笑,也不敢再玩鬧了:“霍公子說這是害人的物件,一般情況下,若是人得了外傷或是了不得的病症,身體疼痛難當,可以吸食這個止痛,不過,卻是要定量的,過了量便不好了,容易使人上瘾,吸食這銀朱粉上瘾的人,若是一段時間不吸食,必定痛苦難當,生不如死,從此離不得此物……”
這話沒說完,月婵倒吸一口冷氣,想不到月娥心思這麽歹毒,竟然對自己的親祖母下手,還用這等厲害物件。
“若是長時間吸食,會讓人的身體越發的不好,越來越虛弱,直至掏空身體而亡。”
環兒最後一句話令月婵倒跌在塌上,她兩世爲人,曆經艱難,可也從來沒有起過這等害人心思,月娥一個公侯府小姐,小小年紀心腸這麽狠毒,對自己的親人都能這麽的隐害,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反正,予月婵來說,這便是天大的難事了。
她從今之後,不但要更加防備月娥,更要想着老太太的事情。
老太太怕還沒有得到這個東西的,也不明白這物件的害處,月婵在思量,要不要告訴老太太一聲。
想了半天,月婵搖了搖頭,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她還做不出來。
老太太如今眼瞧着是上瘾了的,以她的年紀,要說戒了此瘾,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月婵和她說破了,又能頂什麽事,隻能讓月娥更恨她,更防備她,與大事無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