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成有些奇怪。
爲什麽在月婵臉上沒有看到憤恨或者惱怒,反而,她眼中一閃而過有些喜意。
本以爲自己看錯了,可仔細一瞧,确實有些喜氣,霍思成不明白,按理說大昭國的子民不管是誰,聽到北狄如此侮辱自己的國家,必會生氣的,可月婵卻不是這樣。
這是怎麽回事?
霍思成還沒有弄明白的時候,月婵已經下了逐客令,很是客氣的向霍思成表示感謝,感激他送酒醉的皓宇回來,并且一路照顧皓宇,并且,月婵表示,時候已經不早了,皓宇醉的不知事,月婵又是女兒家,不便留客。
這麽一番話,霍思成那樣的機伶人怎麽聽不出來,笑了笑表示時間确實不早了,要早點回去,便告辭離開孟府。
出了孟府,霍思成臉上帶着淡淡笑容,心頭是歡喜的,終于再次看到月婵,幾日不見,月婵更顯清麗了,看到她,霍思成就感覺身心舒暢,幾日來因爲霍家的事情引起的煩燥也消失無蹤。
若是……
能夠和她長相厮守該有多好!
霍思成忍不住幻想,要是将來能夠娶到月婵,夫妻同心一起經營一個新的家,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一邊走,霍思成不住的想着月婵的美好,以此來清洗心頭的憤恨和怒火。
霍家簡直欺人太甚了,先前欺他年幼沒有依持,便不念親情,往死裏害他,等他逃脫出來。拜了名師,學了本事,如今眼瞧着無限光明前程擺在眼前,霍家舍下臉面又來走動,想要讓他重歸族中,哼,這怎麽可能。
他霍思成不是那等看人臉色過活的,師傅教導從來不敢或忘,做人要有尊嚴,不管什麽樣的情形。碰到怎樣的逆境,都不能失了尊嚴二字,否則,人活着,與死了無異。
師傅于他有救命教導之恩。不異于再生父母,師傅的話,他怎敢不尊從。
再者。霍家已經從内腐爛,如同腐肉一樣,一旦沾上将永遠割舍不掉,他好容易擺脫那個府上的人。怎敢再去招惹?
不光如此,他的娘親就是被霍家的人生生逼死的。母仇不得報也就算了,讓他再和仇人平安相處,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想到娘親,霍思成又想到月婵,當年,他家娘親臨死的時候拉着他的手,隻說女子一生太過苦痛,讓他若是将來娶妻,定要好好對待自己的妻子,不要花心招惹太多風流債。讓妻子傷心難過。
他永遠記得娘親那時候的表情,那樣的黯然傷神,悲苦愁怨。
如果可能。他一生隻娶一個妻子,定不讓自己的妻子像娘親一樣哀傷。
快步走着。霍棧,進了屋子就開始攻讀書籍,他要努力,他是庶子,如今沒有家族依持,想要娶到孟家嫡女,無異于異想天開,若是明年春闱他能得中狀元的話,或者還有一搏,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一定要握在手中,不能有絲毫閃失。
月婵不知道霍思成想什麽,她隻一心照料酒醉的孟皓宇,扶皓宇起身,對潤雨道:“潤雨姐姐,麻煩你去熬醒酒湯給哥哥喝。”
潤雨應了一聲,轉身出門。
月婵又叫了皓宇房裏另一個大丫頭梅香,讓她端了冷水和毛巾過來,親自拿了毛巾給皓宇擦臉。
等到幫皓宇把手臉都擦幹淨了,這才讓人把他扶到床上,伺侯他躺下,才要讓梅香替他脫鞋,雙手卻是被皓宇緊緊抓住。
“妹妹,妹妹……你是難得的聰慧人,你想個法子,把北狄人打敗,不能讓他們這般嚣張……”
月婵好氣又好笑,掙了半天掙不脫,隻好胡亂應道:“好,好,我想個法子……”
“呵呵!”皓宇躺在床上傻笑起來:“我就知道妹妹是好的,今兒你給我的衣裳就好,我穿出去心裏别提多高興了,别人誇贊我這衣裳好,我就很自豪的告訴他們,這是我家妹妹親手縫制的,我家妹妹是個好的,會做很漂亮的衣裳……”
月婵簡直有些無可奈何了,哀歎着搖了搖頭,真是沒想到自家哥哥還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拿着妹妹出去炫耀,真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妹妹,你可定要想出好法子來,我知道你織的布很好,我雖然沒有見過北狄人的布是什麽樣的,可我知道,定是沒我家妹妹織的好。”
孟皓宇還在那裏胡言亂語,月婵有些招架不住,叫過梅香來交待見句,看皓宇安生了,這才帶了畫眉出去。
一出門,月婵揉了揉額頭,生生把頭上的抽痛壓了下去。
畫眉有些擔憂:“小姐,少爺那話……小姐真的打算……”
月婵看她一眼,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我也不瞞你說,我打算和北狄人比試一場。”
“小姐!”畫眉吓了一大跳,趕緊道:“這可使不得,這事情重大,有關整個大昭國,小姐若是勝了千好萬好,若是敗了,可怎麽是好?”
“敗?”月婵冷笑:“我便不信我會敗,再者說了,便是敗了又如何,你也知道清甯許了人家,我怕那個好色的太子胡亂打主意,咱們府上可沒有人能夠頂得住,若我自己不搏上一回,我下半輩子可就真交待了,如今,這樣的好機會放在眼前,我就是死,也要去試試,勝了我便能脫身而出,若是敗了,也不枉這世上走一回。”
月婵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插手這件事情的。
她心裏明白,如今天辰帝定是爲北狄的事情焦頭爛額呢,怕是已經下诏找那最好的織娘,最好的紡工來織布了吧。
大昭國那些織娘的紡織水平月婵心裏有數,哪裏能夠比得上她的淨紋,若是她的淨紋一出手。一定能夠把别人給壓下去。
可是,怎樣才能讓天辰帝知道她會織淨紋呢?
而且,還要讓天辰帝在無意中知道,不能她自己強出頭去逞強,這件事情要好好的琢磨一下啊。
她要仔細的思量,給自己拼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要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月婵邊走邊想,畫眉已經被她的豪言壯語給吓壞了,整個人傻了似的跟着月婵,如遊魂一樣走着。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輕喘了口氣:“小姐,既然小姐定了主意,畫眉就随小姐,勝了。畫眉替小姐高興,敗了,黃泉路上我也陪着小姐。”
這樣的話。讓月婵有些傷心又感動非常。
她一把拉過畫眉的手:“傻姐姐,你放心,我會仔細想清楚的,黃泉路太難走。那裏黑漆漆的一點都不好玩,哪裏有咱們現在好。我一定要找個穩妥的法子,就是敗了,也要能夠抽身而出,你隻管安心,我要姐姐陪我活過百歲。”
畫眉眼裏有些淚花,擡頭硬是忍了回去,有些哽咽的說道:“我可不陪你活那般久,你自己做老妖怪讨人嫌去。”
月婵一瞪眼:“什麽老妖怪,畫眉姐姐這樣胡言亂語,可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說着話。月婵兩根手指直往畫眉身上敏感處招呼,直惹的畫眉笑聲不斷,一邊跑一邊避。還連聲哀求,她這才放過畫眉。
回到聽瀾閣。月婵把壓箱底的一塊淨紋布料給找了出來。
那布料是用水紅絲線織就,上面織了朵朵白色茶花,布料柔軟光滑,如同水一樣的蕩着光環,那茶花潔白無暇,全開半開,如同真的一樣,人一眼看過去,仿佛能夠聞到茶花的香味一般。
不隻是白色的茶花,便是伴着茶花的綠葉也是鮮亮誘人,葉片厚料鮮綠,葉脈清晰真實,這樣的花色,就是最好的繡娘,也是繡不出來的。
月婵把這布料找出來,弄的黃莺幾個有些奇怪,不知道她特特的找出這料子做甚。
月婵也不說什麽,直接鋪到寬大的桌案上,讓畫眉拿了剪刀和白色畫粉來,先思量算計了一會兒,便開始在布料上畫出線條,畫完之後拿了剪刀裁剪。
等到剪完,月婵親自挑了針線,把幾個丫頭全趕了出去,她自己坐到窗前光亮處開始做起活來。
畫眉幾個出去,隻不明白月婵這是要做什麽,又擔心她自己做活累壞了身體,急的什麽似的。
月婵一針一線,挑了各色的絲線縫制,一下午的功夫,把一件衣服基本縫制好了,她左看右看,總覺得缺些什麽,就又翻了箱子,尋出一塊杏黃料子來,裁剪下來往衣服的領口袖口處滾了三道杏黃邊,再拿了蔥綠的絲線在杏黃邊處繡出一片片小草葉子。
等到繡制完了,天已經暗了下來,月婵叫了畫眉進來,點了蠟燭繼續做活。
她讓黃莺挑了一些白色滾圓小巧的珍珠,一顆顆鑲到衣服上面,這一件衣服總算是完工了。
月婵瞧了幾眼,看了看黃莺的身材,讓她把衣裳穿在身上,轉着圈的看,瞧着黃莺穿上這衣服,更顯的俏麗可愛,又顯的身量苗條,氣度優雅迷人,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她這是學的淨妃留下來的筆記上的裁剪方法,按着身體的尺寸精心裁剪的,這衣裳比之現在大昭國那些貴女們的衣服更加的貼身舒服,也更顯身條。
果然,便是黃莺穿上,就襯的她美了不是一星半點,若是……
月婵笑了笑,讓黃莺把衣服脫下來,親自折好,裝到木盒子裏邊,又找了一套首飾放進去,交給畫眉道:“你明兒一早就送去魏國公府,親自交給彤妹妹,不用說别的,隻說我說的,讓她穿了給能瞧的人瞧到,她便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畫眉一驚,心頭亮光一閃,突然間就明白月婵在打什麽主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