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亮,便見那織花青布簾子被小丫頭挑了開來,緊接着,從外邊走進來兩個十六七歲,肌膚白細,眉目秀美的女子來。
兩個女子,一着粉紅,一着淺藍,站在屋内盈盈而拜:“婢妾給老太太、老爺、太太請安……”
老太太垂眉,轉着手中佛珠,隻是不語。
她不說話,孟之文和劉梅便也沉默着。
見兩個女子半蹲着,也不敢起身,苦苦支撐,忍的臉色都變了,孟之文便有些不忍心,悄悄看了劉梅一眼,哪知道,劉梅正低着頭呢,根本就不瞧他。
沒有辦法,孟之文隻好朝月婵使眼色。
月婵心裏冷笑,暗說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不過,卻還是對老太太笑了起來:“老太太,眼瞧着兩個大美人給您行禮,怕是愁壞了吧,新人第一天見,又看人家長的那麽标緻,老太太都不知道要給什麽見面禮了!”
她一句話,倒是讓場面又活了過來。
老太太拉住月婵:“你這丫頭,真恨不得擰了你的嘴,自己琢磨我那些老物件也就算了,還偏幫着外人要我的東西。”
月婵隻笑着撒嬌,心裏卻明白老太太在告誡她呢,嘴上隻是道:“丫頭哪敢,等會兒啊,丫頭和老爺太太要些東西送給老太太,這下子老太太高興了吧。”
表面上一團詳和,老太太歎了口氣:“都起吧,我老了,不中用了,誰都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兒子不敢!”孟之文吓了一跳。趕緊起身給老太太賠罪。
老太太一擺手,看向站在地上的兩個女子:“你們既然進了孟家,就要守孟家的家規,萬事要替孟家考慮,若有哪一日,讓我知道你們做出有損孟家的事情來,我必教你們悔不當初。”
老太太這話說的帶着寒意,透着淡淡殺機,吓的那兩個女子立馬白了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婢妾省的。婢妾不敢。”
笑了笑,老太太又恢複了一臉慈祥笑容:“好了,起來吧,你們剛才做的不對,我讓你們多蹲了一會兒。今兒我便教你們第一件事情,在孟家,萬事都别想省力躲懶。不說你們,便是我這些親孫子孫女都得嚴格尊守,你們剛才一進門,便有些犯懶。對三個主子行一個禮,這可是不該的。以後注意些。”
原來,老太太是要給這兩個女子下馬威呢。
月婵低頭暗笑,再瞧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劉梅和月娥,便知道這兩個人也瞧出來了,暗歎月娥确實是個有心計的,然後再看那兩個嬌嬌弱弱,眼含淚光的女子,月婵心說,這兩個女人也不簡單啊,怕是官宦人家特意調教出來的吧。
兩個女子在老太太話剛一說完之後。就跪地通通的嗑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朝孟之文和劉梅都嗑了頭。之後,站在月婵面前行蹲禮。月婵趕緊側身,受了半禮。
這兩個女人擡頭,看着一臉平靜淡然的月婵,又想及剛才月婵替她們倆解圍,暗含了些感激,又看一眼月婵,這才走到月娥和月婷面前,給她們各自行禮。
才進得府,還沒有什麽地位的女子,月娥和月婷那種性子,自然是要受她們禮的,兩個人大大方方的受了,月娥倒是沒說什麽,月婷卻笑道:“兩位姑娘,老太太的話可要記下,還有,以後要服侍好老爺太太,萬不可妄自尊大。”
這是在教訓人呢!
兩個女人立馬白了臉,不敢反駁,隻委屈的應下,在應聲之後,右側着淺藍衫子的女人還朝孟之文看到一眼,眼中淚光泛泛,含了好多苦澀。
真會做戲啊!月婵瞧的心裏高興,心說果然後院還是要熱鬧一些的,隻要熱鬧了,這好戲可就層出不窮了。
從老太太房裏出來,月婵一回到聽瀾閣,便叫了幾個管事婆子來,一一吩咐了,讓給兩個女人收拾房間。
那位姓王的姨娘,月婵讓人把靠近孟之文書房的含梅院收拾出來給她住。
花姨娘那裏,竟是把孟之文所住正房不遠處的松濤閣收拾了,又讓人細細灑掃了一遍,開了庫房尋些物件擺設添置過去。
月婵想着這兩個女子不簡單,便對她們的事情下了大力氣,一應的擺設物件,月婵一一的點了,又讓畫眉親自過了目,這才讓人搬過去。
大到拔步牙床,乃至桌椅闆凳,小到妝盒,花瓶等物,月婵都挑了那等表面上看起來并不顯眼,卻實實在在是好東西的送過去。
這樣一來,一是不會越過劉梅去,二是讓兩個姨娘住着舒服些,三是存了試探兩個人的意思。
隻要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必能看出月婵這擺設的好處,若是兩個姨娘有見識,自然是曉得的,必會感謝月婵,若是兩個人沒見識,怕會認爲月婵暗中克扣她們,如果是那樣,月婵怕也不會再拉攏她們,甚至連坐山觀虎鬥的意思都沒了,直接把她們當死物對待的。
月婵如今也算是瞧明白了,要想好好生活下去,必得狠心,做事情也必要幹淨利落,決不能拖泥帶水。
真是不容易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虧,暗中流了多少淚,才學會這些的。
月婵一個天真善良女子走到這一步,真真的是趟着血淚走過來的。
果然,到下午時分,那兩個院子收拾出來了,畫眉拜别兩位姨娘回來後,一進門就對月婵道:“大小姐,兩位姨娘讓我告訴你一聲,說是今兒的事情謝過小姐了,還有,勞小姐費心替她們布置房間,她們很喜歡那院子,很領小姐這一片情。”
倒是個知事的,月婵笑笑:“我知道了!”
又把畫眉拉到身邊:“你瞧着那兩個人如何?”
畫眉想了一下:“我瞧着倒是知事的,而且,那兩個女人很聰明,今天一下午都呆在院子裏,哪都沒去,也沒有趕着讨好老太太,更沒有趕着拉攏老爺,是沉得住氣,能成事的。”
如此,月婵也就放心了,這樣的人才能做劉梅和月娥的對手吧,以後真是有好戲看了。
月婵這裏想着心思,那邊,劉梅帶着月娥和月婷回去,一進門便摔桌子打碗的,氣的直跳腳。
月婷非但不勸,還在一旁添油加醋:“娘,可不能這麽算了,爹怎麽回事,帶這麽兩個小狐狸精進門,娘是沒瞧見,那兩個女人真是會裝可憐,一直眼淚汪汪的看着爹,娘要是退讓了,爹必得讓那兩個小賤人搶走。”
“氣死我了。”劉梅又摔了一個碗,轉頭看向月婷:“你這話不錯,咱們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娘,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月婷笑了笑,臉上卻是一臉陰狠:“我帶人打上門去,看我不撕爛了兩個小賤人的臉。”
劉梅氣呼呼坐下,才要說什麽,卻見月娥擡頭,狠掃了月婷一眼:“月婷,你退下,還嫌娘這裏不夠亂麽,你要是敢去找那兩個女人的麻煩,我就……”
“你就怎樣?”月婷很不服氣:“你是姐姐又如何,不過是比我多出來不到半個時辰,真當我怕你了,我不過是……”
“好了!”劉梅擰了眉,一拍桌子:“月婷,怎麽和你姐姐說話的。”
轉眼間,劉梅又看向月娥:“月娥,你是怎麽想的?”
劉梅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瞧得出來,月娥比之月婷要聰明很多,而且萬事有主意,所以,這心也偏向月娥這一方。
月娥笑笑,在劉梅身邊坐下:“娘,那兩個女人才進門,還沒有承寵,一切都好辦,隻要給她們吃了藥,管保她們一輩子都别想生出孩子來,這兩個賤人可不是珍珠,有老太太護着,便是咱們下了藥,老太太也權當沒看到,到時候,她們就是鬧翻了天,沒有孩子做保障,又待如何?”
月娥一番話,聽的劉梅連連點頭,暗道還是月娥曉事,想一想,她也确實有些沉不住氣了,不過是兩個女人罷了,又能如何,她現如今可是當家太太,要想治這兩個女人,那還不是兩個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麽。
這後宅婦人一生所依持的,不過孩子罷了,隻要兩個女人生不出孩子來,她還怕她們翻天嗎,老爺現如今喜愛她們,這也是一時新鮮,等到新鮮勁過了,到時候,她随便捏個錯,要殺要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麽。
想明白了,劉梅再沒半點怒火,連連點頭,竟是笑了起來。
月娥看勸好了劉梅,又轉過頭看月婷:“妹妹,不是我說你,你這性子也該改一改了,總是這麽炮筒似的,見風就是雨,以後還不定惹出什麽禍事來呢,你年紀一年大似一年,總歸是要嫁人的,到時候,還這樣的話,在夫家又要如何生存。”
劉梅點頭,很贊同月娥的話:“是啊,月婷,聽你姐姐的,這段時間也跟着兩位嬷嬷多學着些,不管受什麽苦頭,先把性子穩下來。”
說話間,劉梅又像想到什麽事似的,皺了皺眉頭:“月婷啊,成夫子雖然長的不好,可學問卻是實打實的,你能有機會跟他學習,這很難得了,你也把玩心收一收,好好的學上一些,将來這些東西可是歸你受用一輩子的,你看月婵,和你一樣入的學拜的師,如今怎樣?又能寫又能算,那書本子也背了不知道多少本,再看你自己,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你也發奮一些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