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上有老太太做主,下有劉梅瞧着,更有月娥和柳姨娘協助月婵管家。
可是,這麽多的人,竟沒有一個人想到孟之文有可能帶的錢不夠,沒有一個人說給他送些錢讓他請同僚吃飯,隻有月婵一個小丫頭這般心思,把什麽事情都記在心裏,安排的妥妥當當,才沒有讓孟之文丢人。
還是月婵心細啊,孟之文歎了口氣,心裏想着。
轉念又一想,怕不是月婵心細,而是月婵真正把他這個父親挂在心裏了,萬事都替他送想,才會如此的吧。
雖然這麽想有些不孝的嫌疑,可是,孟之文還是不由的多思量了。
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什麽事情沒有經過,難道竟不知道給他送錢嗎?
還是,老太太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隻顧着争權奪利,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的衣食起居?
劉梅身爲他的正房太太,這時候也沒有什麽表示,是不是說明劉梅隻是瞧中了孟家的門第,眼裏心裏的根本不是他孟之文這個人。
還有月娥,同樣的女兒,做出來的事情不及月婵萬分之一,真是讓人失望啊。
一時間,孟之文想了很多,心裏如同紮了根刺一樣,越是想及,越是刺的心裏難受。
搖搖頭,把這些念頭全部甩掉,孟之文笑着叫了一幫同僚去喝酒吃飯。
月婵沒有想到不過送些錢,這樣的一件小事情會在孟之文心裏留下那般深刻的印象,會讓孟之文對孟家其他女性主子那般不待見起來,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說實在話。月婵爲什麽會想到給孟之文送錢呢?
這和月婵前世的經曆有關,月婵前世的時候,也是見過那些清官們升了官,被同僚吵着請客,因囊中羞澀而丢了人的,或者爲了省些錢硬是不請而被同僚排擠的,這種事情見的多了,月婵也就曉得官場上的一些事情。
今兒那送飯的人回來之後到廚間和人說起孟之文升官的事情,便被那以探聽消息爲樂的環兒聽到,自然。月婵也就知道了,她是個心思的人,思量間,就想着晚間指不定孟之文要請客,怕銀子帶的不夠丢了人。便和環兒說了一聲,讓環兒的哥哥拿了銀子給孟之文送過去。
這倒也并不是月婵如何把孟之文挂在心裏,也不是說老太太和劉梅心裏就沒有孟之文。這和人的見識有極大的關系。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可到底是後宅婦人,她所精通的也都是後院争鬥和利益得失的計較,劉梅見識還不如老太太。自然更不能面面俱到了。
隻月婵因爲經曆不同,見多識廣。心胸不輸男兒,才會想到這些的。
說實在話,孟之文确實有些冤屈了老太太等人。
吃過晚飯,月婵等了好一會兒,環兒才從二門上匆匆回來,一進門就笑了起來:“小姐說的果然不錯,老爺今兒确實請客去了,晚間也不回來吃飯。”
畫眉正站在月婵身後給她揉肩膀,一聽這話,頓時驚歎連連:“小姐怎麽想的?莫不是未蔔先知麽?”
月婵一笑:“哪裏是未蔔先知。不過是推測出來的,作不得數。”
“這也很厲害了……”畫眉笑了起來:“也就是小姐能夠想得到,我們這些蠢笨的。别說想了,怕别人做出來了。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說話間,月婵又瞧向環兒:“環兒,你讓你哥哥再跑一趟,這已經入秋的天氣了,夜間風涼,老爺也不知道多少時候才會回來,你讓他拿些厚衣裳坐了馬車去仙客居門口等着,多早晚老爺出來,讓他也伺侯着回來。”
環兒笑着應了一聲,才要出門,月婵又把她叫了回來,讓畫眉從匣子裏抓了幾塊碎銀子交給環兒:“外邊風氣涼,這個給你哥哥拿着,出門在外的,也不知道等多長時間,讓他買些酒喝着,也暖暖身子。”
環兒心裏感激月婵替她哥哥着想,趕緊道謝,月婵笑說了一回,這才放她出門。
環兒出了聽瀾閣,帶着件厚衣裳一路到了廚間,卻見她哥哥和她老娘費婆子正坐在一起聊天,費婆子端着一碗剩下的雞湯給她哥哥喝着。
見環兒進來,費婆子趕緊站了起來:“你不在小姐房裏伺侯着,來這裏做甚,仔細小姐找不到你。”
環兒一笑:“娘隻管放心,這是小姐讓我來的。”
說話間,環兒拿出碎銀來交到費婆子手上:“小姐讓哥哥再跑一趟,說是讓把這件厚衣裳交給老爺……”
她口齒伶俐的把月婵交待的話說完,甜甜一笑:“這不,這銀子是給哥哥買酒喝的,小姐心善,體恤咱們這些下人,哥哥可一定要把小姐交待的差事做好。”
環兒哥哥費大小是個和氣老實人,這時候憨憨一笑:“妹妹放心吧,你是小姐屋裏得力的,就是爲了妹妹着想,我也不敢怠慢了。”
費婆子看環兒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再看看費大小喝雞湯喝的滿面紅光,瞧瞧手上銀子,心裏滿足的很。
幾個月之前,他們一家還窮困潦倒着呢,哪知道,哪裏來的福氣,自家丫頭竟讓小姐看中了,從一個粗使丫頭一路提上來,這會兒成了身邊得力丫頭,自家也跟着沾了光,不管是她還是她家老頭子和兒子,都得了肥差,除了月銀外,還有各種補貼,另有一些見不得光的進項,家裏一下子寬松不少。
而且,聽環兒透出話來,小姐是個最和氣不過的,并不要環兒以後當通房丫頭使喚,隻說等她将來出嫁的時候,會給環兒挑個好婆家,讓環兒也做那風光的正頭娘子,這可比什麽都好。
費婆子别看面上老實,其實是個有心眼的。她一家子已經商量過了,不想要終身爲奴,讓子孫後代也做那低三下四的家生子,想着什麽時候脫了籍去,自己也買上幾畝地,做個小地主就滿足了。
到時候,大小再娶個好媳婦,以後生個孫子,可是聰明的話,也供他讀書識字。要是祖上有德,或者還能出個官老爺呢!
每每想起,費婆子就笑的合不攏嘴,對于月婵更是言聽計從,忠心非常。
再加上月婵不是個藏私的人。對屋裏丫頭都很好,便是環兒,也常教導她讀書識字。環兒是個聰明丫頭,最靈透不過的,學會了之後,回家教導費大小也學着。如今,費大小也能約摸着看些書本。可是把費婆子歡喜的什麽似的,恨不得把月婵供起來。
瞧着費大小喝完湯拿了衣裳要出去,費婆子不放心,又追過去囑咐了些話,這才放他離開。
費大小一走,費婆子歡天喜地的拽過環兒來,娘倆個走到後面的小廚房裏,費婆子把小竈上的鍋蓋揭開,從裏邊端出一碗鮮嫩的雞蛋羹來,遞給環兒:“趕緊吃些吧。大晚上的跑來跑去,怕是沒吃好飯。”
環兒一笑,端着那熱湯的蛋羹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瞧向費婆子:“娘你放心吧。等将來小姐出嫁的時候,我就豁出臉面了,求小姐讓咱們一家贖身出去,到時候,咱們就不再做奴才了。”
費婆子笑笑:“這樣最好不過了。”
說着話,費婆子再瞧環兒一眼:“你哥哥年紀大了,眼瞧着要成親的,我估摸了好長時間,也不知道找個什麽樣的。”
這事情真是爲難,環兒也細思量起來:“娘說這話有些爲難,咱們家是要贖身的,要是哥哥娶了這府上的丫頭,到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出來,可這會兒可找那平民女子,怕人家也瞧不上咱們奴才出身,更何況,咱們在這府上住着,什麽樣的氣派沒見過,說句不中聽的話,便是女兒現如今出去,也比那小門小戶的姑娘強上不少,要是娶那外面沒識見的,将來不定是個禍害呢。”
環兒想的是極,費婆子都不由點頭,佩服起了月婵,才多長時間沒見啊,竟把自家女兒教導的如此通透知世情,可見小姐是個有大見識的,看來,以後對小姐得再尊重些。
“甯娶大家婢,莫娶小家女,這話可是在理的。”環兒點着頭,一邊吃蛋羹一邊說着。
那頭,費大小拿了衣服出門,在二門處找了相熟的人駕了馬車出去,一路去了仙客居。
這路上走着,便覺的風真的很涼,又走一段路,竟是起大風了,風中夾雜着細細雨絲,饒是大小穿的厚了些,身上也是一陣陣發涼。
大小怕趕不上孟之文出門,便讓人把車趕的更快了些。
等到了仙客居門口,見這裏燈火通明,再瞧瞧門外,也看不到孟之文的身影,大小拿着錢問了外邊的小二,得知孟之文還在裏邊喝酒,也就放了心,到旁邊的鋪子裏買了些酒菜,叫了趕車的,兩個人坐在車上邊吃邊喝,倒也自在些。
等了好長時間,終于等到孟之文出來了,大小趕緊拿了衣服迎上去。
等到他過去的時候,卻愣在當場,原來,孟之文身後竟是跟着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那兩個女人臉上都帶着笑容,很恭敬的跟在孟之文身後,怕不是哪位大人送的侍妾吧?
果然,大小猜的沒錯,等他迎上去的時候,卻見孟之文喝的有些高了,走路也有些打晃,大小趕緊扶住,笑道:“天氣涼了,小姐使喚小的給老爺送件厚衣裳,老爺還是穿上吧,旁邊馬車等着呢。”
一聽是月婵派的人,孟之文有些感動了,心說月婵這孩子是真心好啊,總是記挂着他。
“也好!”孟之文點頭,由着大小扶他上馬車,才邁上車,他才想到身後那兩個女子,回頭對大小道:“這兩位是别人送的,一位姓王,一位姓花,你就叫她們姨娘吧,你去雇上兩頂轎子,讓人把兩位姨娘送回家去。”
“是!”大小應了一聲,扶孟之文上車,又趕緊着雇轎子不提。
其實,大小心裏還是很不平靜的,心說這都是什麽事啊,老爺才升了官,便有人趕着送女人了,這府上本來就亂,再添上兩個女人,也不知道亂成什麽樣子。
再者說了,這王姨娘和花姨娘一瞧就不是老實的,跟着回了府,誰知道會不會跟大小姐做對,得,還是回去之後趕緊和妹妹說上一聲,也讓大小姐有個準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