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
傅文彬一進後院就開始大喊大叫起來,他心裏無限歡快,今天總算是見着月婵的好臉了,真是不容易啊。
走過幾杆翠竹,傅文彬看到智渡修行的那間屋子,才要走過去,迎面撞來一個和他差不多高低的公子,一身的黑衣,匆匆從他身邊走過,傅文彬疑惑,回頭就見竟然是剛才遇到的那個公子,這會兒,他一臉哀傷,臉上還帶着幾點淚痕。
那樣一個高傲的人,怎麽會?
傅文彬有些不解,不過,他有些看不慣這人,也不理會,隻又朝前邁了幾步,嘴裏道:“智渡大和尚,趕緊把你的好茶都拿出來。”
那個黑衣公子明顯的也看到了傅文彬,匆匆抹了一把淚,狠瞪了傅文彬一眼,轉身出了後院。
他出後院,走到幾杆竹子後面,就有幾個護衛跪上前來:“主子,剛才的人已經打聽清楚了,和您叫陣的那位是祟恩侯府的大少爺,後來那位小姐則是他的妹妹,祟恩侯府的大小姐。”
黑衣公子點了點頭,扯唇一笑:“祟恩侯府,這兄妹倆倒真的有趣,行了,你們先下去吧!”
幾個護衛應了一聲,轉身不見人影。
黑衣公子心裏不好受,想到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心情更加郁悶起來,悶頭就向前走,也不管是什麽方向,更不管會不會撞到什麽人。
其實,剛才的事情真是不怪他的。
他今天心情難過,本就是想找智渡和尚談些話,尋些安慰的,哪知道騎馬過街市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就這麽橫穿過來,要不是他馬術好,說不定就真把那個小孩子給踩死了呢。
後來,那個老頭跑過來抱住小女孩,他也知道他不對,所以才跪在地上嗑頭的。
那個孟家大少爺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一個勁的指責他,想他是什麽人,這天底下敢這般冤枉他的人怕是還沒有……不,倒是有個人敢這麽冤枉他,不過,他也不是好欺負的,凡是敢讓他受委屈的,他一定會加倍報複回來的。
孟家大少爺那般自認剛正的迂腐之人他瞧的多了,原本不想和他計較的,可孟家少爺字裏話裏離不開大道理,離不開詩書,讓他想起教他功課的那些師傅們,忍不住心煩意亂,想也不想的就揮鞭打了過去。
不過,後來出來的那個小姑娘,也就是孟家大小姐倒還真不錯,孟小姐真是很會說話啊,一字一句講的人心裏發甜,雖然他不認爲自己是個心善的人,可孟家大小姐這麽一捧,他也有點輕飄飄的,自然也就不再怪罪他們了,走的時候還很有善心的給了那個老頭一點銀子。
并且,被孟小姐幾句話一講,再瞧瞧她那一雙沉靜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麽,他心情突然間好了許多,真是好生的奇怪。
他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好像孟家大小姐有一種讓人靈魂安靜的力量,比那個智渡還要讓人心安呢,他就在想,要是把孟小姐給弄到自己家裏,每天面對着她,那又是怎麽一種情形。
黑衣公子胡思亂想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突然間,耳邊傳來一陣話語聲,他一驚,趕緊躲到樹後,偷偷一看,竟然就是孟家的那一對兄妹正朝這邊走來呢。
看了一會兒,黑衣公子閃身過去,躲在一顆百年古松後面,就這麽靜靜的瞧着月婵。
那邊,傅文彬走後,月婵拉着皓宇走到一處小院落裏,轉身過了月亮門,就見一片平坦地勢,上面種了好些的松樹,大多都是百年的古松,這地方瞧起來倒是安然悠靜,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月婵才走了沒一小段路,皓宇就忍不住開口:“妹妹,人活一世,當有所爲有所不爲,今天的事情明顯就是那個紉绔子弟的不是,你怎麽還向他賠禮道歉,要都像你這樣,那大夥也不用守禮了,都仗着家裏權勢出來爲所欲爲罷了。”
皓宇這句話讓月婵更加的頭疼。
而躲着的黑衣公子一張俊臉微黑,心裏腹诽不已,什麽時候他倒成了纨绔子弟了?
“哥哥!”月婵開口:“哥哥性情剛正,爲人和善,這是件好事,可是,哥哥也該學着審時度勢啊。”
瞧皓宇還是一臉不以爲然的樣子,月婵繼續勸解道:“哥哥,這件事情别的不說,隻照哥哥那樣,硬是和人講理,您說會是怎麽一種結果?”
月婵問出這句話,側頭看着皓宇。
“這……”皓宇有些爲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月婵笑笑:“哥哥說不出來了吧,妹妹隻和你講,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公子身後跟着的護衛可不一般,一個個身強體壯,妹妹瞧着,都是有武藝的,而且武藝都很高強,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請得起的打手護院,可見得那公子身份必不尋常。”
“那又如何?”皓宇有些不服氣:“他身份再怎麽樣,也得講個理啊!”
“我的傻哥哥!”月婵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好半天才說出這麽一句來:“你當這天底下什麽事情隻要講理都可以辦得到嗎?”
看了皓宇一眼,見他不說話,月婵繼續道:“而且,那公子明顯心情不好,他那樣身份高貴的人被一個百姓阻在街頭,必會惱羞成怒的,哥哥又那樣直愣愣的和他講話,到了最後,不但那祖孫二人遭殃,哥哥也脫身不得,怕會受到牽連的。”
月婵這話說出來,皓宇細思量一番,覺得真是這麽個道理,以那個公子的脾氣品性,怕不大打一場這件事情是完不了的。
瞧着皓宇一臉沉思的樣子,月婵知道說動他了,笑笑道:“辦事情必要講究方法,哥哥那樣的法子行不通,沒有辦法,我也隻好緩着些來了,先說幾句好話,捧一捧人家,這人不管怎麽一種性子,說些好話總是不會錯的,花花轎子人人擡,就是這麽一個理。”
皓宇本就不是癡傻的人,聽月婵一番分析,一下子開了竅:“妹妹說的極是,眼瞧着雖然你放低了姿态,可最後那個人沒有再爲難咱們,也放過那對祖孫,還給了銀子,這……”
月婵看皓宇這樣,知道是個能說得通的,不是迂頑的人,心裏高興,笑了起來:“是啊,不管如何,不管用怎麽樣的法子,總算是達到目的了,這還不行麽?”
說着話,月婵拉皓宇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哥哥以後也是要繼承爵位的,怕是也會當官呢,這官場上什麽事情都有,萬不可硬碰硬的來,咱們不管用什麽法子,使什麽手段,隻要保住心中清明就行了。”
皓宇聽了,一直點頭,看着月婵靜靜的側臉,再看她雙眼空空蕩蕩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下暗道,自家這個妹妹真是七竅玲珑心,難得這樣小小年紀,就看透了這些人生大道理,不但如此,還要教導自己這個做哥哥的,真是難能可貴了。
這麽一想,皓宇又有些愧疚了,自母親死後,本該是他這個當哥哥的要照顧妹妹的,可他沒有本事,非便沒有照顧到月婵,反而要月婵時時刻刻提點着他,真是覺得對不住月婵。
“妹妹……”皓宇輕輕叫了一聲:“都是哥哥沒本事!”
月婵本來雙眼放空想事情,聽皓宇這麽一說,心裏一酸,趕緊笑了起來:“哥哥這叫什麽話,咱們兄妹之間說這個幹嘛。”
她笑顔如花,臉微微側着,悠然一歎:“我隻想到一件事情,都說江南道于大人貪污,不是個好官員,可是,凡是去過那邊的人回來都說那裏百姓安居樂業,城市繁榮,倒是個好去處,而朝中有名的清官耿大人性子直率,清正廉明,是天下官員的表率,可他治下百姓窮困苦痛,吃不飽穿不暖,這爲官作宰的,可不要管名聲怎麽樣,不管使的什麽手段,隻要是爲百姓辦了事情,讓百姓過上好的生活,這就是個好官員。”
皓宇本來很不屑那個于大人,嫌棄他是個貪官,連說都懶得說,一直把耿大人做爲偶像祟拜的,可今天聽月婵這麽一分析,便覺得那個于大人怕也不是壞人,隻是爲了讓百姓生活的好,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和人周旋的吧。
這麽想來,耿大人卻爲了自身清名,不屑與人同流合污,更爲自已的名聲,讓百姓陷于困苦之中,倒反顯的小氣自私了些,不如于大人有氣度啊。
“哥哥想明白了?”月婵扭頭輕笑:“像于大人那樣的官員天下少有,這人活一世,總是要圖些什麽的,有人圖财,有人圖勢,有人圖名,耿大人爲圖青史留名,這才克制自身,保持清正形象,可于大人自損名聲,凡事爲百姓計,孰高孰低,一眼可見,要做耿大人那樣的官極容易,可要做于大人那樣的官,怕是很難的,依我瞧着,于大人怕是不能善終的……”
“什麽?”皓宇一驚:“照我想來,耿大人或者不能善終,怎麽會?”
月婵笑了笑:“哥哥,你傻了,耿大人那樣的官員要被朝庭用來标榜的,就是有什麽錯處,皇上也舍不得懲治,于大人就不是那個樣子了,其實,我不想要哥哥當耿大人那樣的清官,也不想您和于大人一樣心有多大的抱負,我就想哥哥能夠平平安安的,一輩子庸碌也好,隻要安然,這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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